虽然心里已经将基督山伯爵拉到了警惕名单的头一位,困扰于与这个人不熟,而且说到底只是自己的猜测,玛丽当然不能贸然和家里的客人对峙。
玛丽沉下心观察了两个合伙人的相处,再一对比,更加认定疑心病和人质的关系相当不对劲。
就算是好朋友,每天寸步不离也太过了,小弟的作息已经很规律,结果两个人的起居时间完全一致,互道早晚安好像已经说过无数次一样自然。
基督山伯爵甚至能接近格里芬。
就在玛丽犹豫要不要和克莉丝谈谈时,费尔德侯爵非常低调乘驿车到了浪博恩。
郡镇的话题人物瞬间从外国伯爵变成了掌玺大臣。
在爵士都十分稀罕的乡村,大家排起重要级非常简单粗暴,论爵位排序,侯爵比伯爵要高,那这个人就肯定比先前的人还要厉害。
老绅士似乎就是来乡下散心的,到浪博恩的第一天,非常干脆拉着弟子四处闲逛,有意看看爱徒长大的地方,对那位帮忙放鹰的伯爵表现出了适当的好奇。
第二天,他和班纳特先生钓了半天的鱼,围绕关于田园和文学的话题聊天后,老绅士对这个颇有见识的传统乡绅很有好感,假装没有看出他对“秘密”的忐忑不安,从头至尾都是和善亲人的表情。
第三天下午,他邀请了弟子的合伙人一起喝茶,同样不忘照顾女士,彬彬有礼和那位看上去心事颇重的小姐聊几句。
得知师徒二人就是在马赛遇到的,威廉和玛丽同时睁大了眼睛。
威廉忍不住说:“我和克里斯当时都寄住在我姨父家里,我没有见过您。”
费尔德眼也不眨,微笑道:“我那时候只是动了收他做弟子的念头,心里也有意考验他,加上有秘密任务在身,不便露面,只能暗中注意他。”
如果是爱德蒙在这,肯定能一下就察觉到这就是把克莉丝教坏的“选择性说真话”套路。
可惜坐在面前的两个直觉系已经彻底被老绅士没有架子的温和气质欺骗了。
玛丽小心问:“这么说,您当时就见到基督山伯爵了?”
原来那两个人在马赛就认识了。
费尔德恍然,自然道:“那时候他还不是伯爵。”
威廉忍不住说:“难怪他做贴身男仆的时候,克里斯不像现在一样叫他‘伯爵’。”
得到更多自己想要的讯息后,掌玺大臣体贴把空间留给了明显热恋中的两位年轻人。
会在弟子这里见到那位“基督山伯爵”,费尔德侯爵也很意外。
上次碰面,对方还是一副阿拉伯人打扮,现在摘掉了伪装,每一个特殊细节都能和拜伦同他描述的样子准确对上,再一回忆当时的传言,这个人的确在维也纳停留过,还四处寻找名师学习品鉴音乐。
尤其是贝多芬。
在佛罗伦萨就经常听学生弹琴发泄压力,费尔德很清楚,克莉丝相当偏爱贝多芬。
罗马狂欢节时,基督山也看准学生的弱点,连着邀请了好几天的晚餐。
现在还跟着来了英国,恨不能寸步不离跟着。
社交季里,因为种种细节,费尔德已经对先前“克里斯班纳特是抱来顶替的继承人”这个结论产生了动摇。
如果手续操作得当,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捅出来,还不到让克莉丝神经紧绷的地步。
反倒是妻子随便一句话提醒了他。
“我觉得班妮还是个孩子呢,他看女孩子的目光太单纯啦,完全没有欲念。”
偏偏这小子已经有年长的情人教引过了。
老绅士朦朦胧胧捉到了什么念头,这次来浪博恩,也感觉到那位做父亲的或许知道一切,结果猝不及防在玛丽那里被彻底拐偏了方向。
费尔德表情凝重走进了班纳特先生的书房。
班纳特先生对这位睿智有礼的老绅士也很敬重,招待了他,关切道:“您看上去不太好。”
费尔德长叹一声:“我都知道了。”
班纳特先生疑惑问:“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做老师的在这时候还恪守让彼此都舒适的礼仪,并没有在学生父亲面前说中间名,“克里斯一直努力隐藏的秘密,我知道了。”
早知道这位老师比小女儿更细心缜密,没想到小心掩藏,还是被发现了蛛丝马迹,班纳特先生彻底呆住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
“这孩子,”费尔德打破僵局,无奈叹气,“这种事如果被掌握实据,会判绞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