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等宫廷侍卫离开,克莉丝拆开包装,看到整套衣服里最醒目的格子花纹,眼前一片眩晕,拿起那件抖开一看。
果然。
是一条深色的苏格兰方格呢裙。
后世最常见的红色斯图亚特格子属于“贵族格”,她身份不匹配,只能穿黑灰色调的“政府格”。
先前的“西装”就是国王的裁缝给她做的,她的尺码那里都有,完全不用怀疑这件衣服会不会合身。
都准备到这一步了,恐怕这事没那么好推。
不仅爱尔兰常常闹着独立,苏格兰也蹦跶。大家和英格兰都有上千年的恩怨情仇,但是大哥住在出门的大客厅,随时可以关门打孩子,隔着一条海峡,欧洲邻居也帮不上忙,所以两个小的最后还是忍气吞声效忠服从了。
英格兰对这俩弟弟想要彻底同化统一,不仅暴力殴打镇压,连吃什么味道豆腐脑都要管,结果他们反而激得叛逆心起,民族主义开始抬头。
方格裙就是苏格兰的传统民族服饰。
就像学校会统一穿校服一样,民族服饰不仅有益于内部团结,还可以时时提醒自己人和英格兰不同。
所以几百年前,英格兰还下过禁裙令,苏格兰当然不干,像是被要求剃平头的小年轻,每天在家闹离家出走,后来这个法令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苏格兰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头铁,爱尔兰还有一堆天主教徒,苏格兰已经宗教改革成功了。
现在要给爱尔兰开绿灯,苏格兰那些其他教派的人肯定心里不平衡。
克莉丝猜测,可能是爱尔兰已经让人难以应付,担心苏格兰也因为因此闻风而动,所以有人建议国王巡访苏格兰来定当地民心。
让他穿格子裙,不得不说是个相当不错的策略。
就像本国人说外语稍微不标准就会被挑刺,但是外国人说本国语言稍微标准一点就会被夸赞一样。一个和蔼亲民还冒出两句本地方言的领袖,大部分人都会捧场。
即使想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克莉丝内心依旧是抗拒的。
因为苏格兰格子裙只有里衬,不能穿底裤。
随便一阵大风掀了裙子,暴露性别,她就可以体验一把异地“荡秋千”了。
心里知道没有多少回转余地,克莉丝还是跟着那位侍卫一起去了白金汉宫。
国王恰好在和威灵顿元帅说话,看到她后眼前一亮。
“塞西尔,来得正好!你之前不是在斯图尔特身边做事务官,他不声不响跑去爱尔兰参选,居然还真选上了,你事先有发现什么吗?”
一国之君就算有喜恶,如果没有特别原因,一般是没有特别明显党派倾向的,说到底所有人都是他的臣民。只要爱尔兰不出大问题,那边的席位突兀冒出一个自己熟悉的贵族,他只会觉得喜闻乐见。
国王语调轻快,完全是看戏的表情,把一边板着脸的威灵顿衬得更严肃了。
被从无数战场下来的大元帅盯着,罪魁祸首有些心虚说:“我辞职前,他和现在的爱尔兰总督来往很密切。”
这句话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能拿到选票。
克莉丝去年为了其他事物跑过一趟爱尔兰,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和部长认识了总督,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威灵顿元帅陷入思索,“可是这样,他也只能拿到总督可以为他争取的选票,还不足以比过那位天主教协会会长。”
国王惊叫:“法律规定只有新教徒可以进议会,为什么一个天主教徒可以参加竞选?!”
元帅冷淡说:“恕我直言,陛下,您在上院的臣民也参加了竞选。”
国王不忿看他,却还是在凳子上缩身,闭了嘴。
克莉丝和国王聊天,心底偶尔也会感慨他其实相当聪明,在艺术和言谈上总是充满风趣,如果想要使一个人感到愉快,那么他可以非常幽默善谈。
她有时候也会想,乔治四世表现得对从未谋面的拿破仑执念深重,更确切说,他内心其实期待成为一个英雄,至少是受人夸耀的。说不定夜深人静也会有那么一瞬间自悔,因为年轻时放纵不自制,浪费了他的天赋才华,几乎没有得到过其他人的认可。
所以他总是脾气很好,也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
克莉丝不由解围道:“如果那位会长主动赠票呢?”
“怎么可能?”
威灵顿元帅皱眉:“他参加竞选,不就是想为他同教的人争取权益吗,为什么会放着眼前的机会不要,相信一个新教徒、竞争者?”
因为那份在妓院偷到的文件,克莉丝预先就知道对手派系要拉拢爱尔兰的竞选人,多方查证后知道了这位会长,所以告知了上司。
因为这次紧急的窗户税合作,元帅对她的手段也有了一定认识,不愿露被怀疑,她面上用临时推测的语气道:“我看过奥康内尔会长的文章,没记错,他是一个温和派,反对内战,主张什么都应该在宪法允许范围内,暴力并不可取。我觉得他和我们在关于内战的立场还是一致的。”
“部长可能在法案方面许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