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恕看着前排驾驶座的那人,道:“我在机场,本想立刻飞去北京,远离是非。可简宏成派人到机场候机厅阻拦我,不让我走,要我回家。我现在走不了,不知他会采取什么措施。”
宁宥愣了,“暴力阻拦?机场没人管?”而宁蕙儿的脸都白了,宁宥不得不扔下大包小包,扶住老娘,接过手机。
“没有暴力。简宏成的人给我看了一段昨晚公寓里的录像,我只能跟他们走。”说到这儿,宁恕有点儿脸上挂不住,干咳一声,才能解释道:“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故意制作的恶意视频,只要扔上网,或者定点发给相关人等,我就能身败名裂。”
而宁恕说话时,他前面的司机镇定自若,也不启动车子,耐心等宁恕跟家里打电话。
宁蕙儿听得大惊,她当然知道录像里有什么,儿子那样的形象若是传出去,以后哪家公司敢用他,哪个姑娘敢嫁他。“这简家人怎么个个都一肚子坏水。怎么办,妈立刻回去找他们。”
宁宥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娘,为了老娘,她不得不果断对宁恕道:“我找简宏成。你什么都别做,别反抗,别惹毛他家老三……”
宁恕赶紧地接上一句:“我不离开机场。你得赶快。”
宁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愣在当地。
…
宁蕙儿焦急地叮嘱:“你在人多的地方呆着,别落单,千万别落单。等你姐想办法。”
宁恕无视外人在场,也不顾电话那端妈妈的焦急,只咬住宁宥道:“姐,你一直认为我做得过火,认为我节外生枝打破所有人平静的生活。但现在你看看,是谁在走极端,是谁在不依不饶翻旧账。如果我的下场能让你看清一个蒙蔽你近二十年的事实,我起码还算死得其所。”
宁宥直觉宁恕说的话非常不对劲,可手忙脚乱地又是要留意妈妈的身体,又要扶住妈妈,还得盯住一个熊孩子的横冲直撞免得散落满地的慰问物品遭殃,她一时没精力往深处想,也有点儿下意识地回避往深处想。她只是问:“蒙蔽什么,什么事实?”
宁蕙儿却在儿子的语音声里,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女儿,她痛切地问女儿:“你该不会因为简家老二,才对你弟弟跟简家作对这事儿冷嘲热讽,动不动就发火收拾东西回上海?”
宁宥听得怒了,可又不能放手让老娘摔地上,更不能往刚从医院出来的老娘头上火上浇油,只得忍气吞声道:“没这种事,不能因为我反对宁恕与简家作对,就认定我跟简宏成暗通款曲,妈你不也强烈反对宁恕的做法吗?”
宁恕在电话那头喊:“姐你能别岔开话题吗?妈,我不方便多说,你帮我。”
“老二,老二……”宁蕙儿即使听到挂断电话的声音,仍然忍不住失声呼叫儿子,整个人更是虚弱得摇摇欲坠,全靠宁宥扶着。眼看呼回儿子无望,宁蕙儿缓缓将脸转向女儿,一双布满黑眼圈的眼睛疲倦地看着女儿,眼泪一串一串地掉落。她都不用说话,宁宥已经在心里大呼投降。
宁宥像哄小孩似的将妈妈交给保安扶着,她捡起满地的袋子先走进电梯,再窜出来将妈妈接上。可即使妈妈一言不发,只要妈妈的眼睛如流星追月般盯着她,她就得在心里将解救弟弟的事放到第一位,否则妈妈放不过她。
好不容易总算将妈妈安顿到家里的沙发上,宁宥也累得一屁股坐下。
宁蕙儿凝聚元气,呼唤宁宥:“你加紧的,前因后果都别计较了,替妈打这个电话。”
宁宥总算缓过气来,心头越发觉得蹊跷。她想起几个小时前简宏成似乎藏着千言万语的六字短信,“我明白,你放心”,以简宏成的人品,怎么会忽然变卦,忽然下手扣留了宁恕?而前几次,简宏成但凡有动作,都是提前一遍遍地提醒她劝阻宁恕或者让她多加留意,这回怎么完全不打招呼,悍然动手扣留宁恕呢?可一听妈妈说的话,又是来气了,什么叫前因后果都别计较?
宁蕙儿却看着女儿磨磨蹭蹭的样子,急道:“宥宥,你能第一时间知道简家老二要在公寓对付你弟弟,你能第一时间知道冲我家放鞭炮的不是简家人,你不能第一时间打个电话问问简家要怎么发落你弟吗?”
宁宥只能无声看着妈妈,摸出手机,却激动地操作了两次才按对地方,将电话打给简宏成。面对妈妈吊颈期盼,她自觉打开免提。
偏生简宏成接到宁宥的电话总是很激动,接通就道:“还好吗?要不要叫人去医院帮你?”
宁蕙儿想不怀疑两人的关系都难,她看着女儿的神色更加凝重。
宁宥叹道:“我已经接了我妈到家,谢谢。你叫人跑到机场扣留宁恕?他已经答应退出,今天起飞北京工作。”
简宏成也叹道:“我不知道宁恕有没有告诉你全部事实。他去机场之前,拐到国税局举报了我弟弟,我现在不得不赶回老家去处理。我只想留住他,问清楚他到底举报了什么,方便我对症下药。你可能不了解,涉税的案子,国家一般判得很重。我得救我弟弟。但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只要他跟我说清楚他究竟举报了些什么。”
宁宥更是叹息,看向妈妈,嘴里道:“我明白了,你请便吧。”
宁蕙儿叫到:“别,别放电话,你让他放过你弟弟,让他飞北京,我来问宁恕举报了些什么。他这几天连遭打击,失去分寸,可他听我话,他会听我的话。”
简宏成听得到宁蕙儿说的话,他为宁宥解围,“宁宥啊,你让令尊放心。宁恕事前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早跟我透露了我姐过去对你做的孽,他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宁宥,你也清楚我会怎么做,你们不用担心。”
简宏成的说法印证了宁宥心中的种种猜疑,但宁恕的所作所为还是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真不敢相信宁恕能做出利用她的事情来。可她相信简宏成对她说的这些。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宁恕已经把她和妈妈绑为人质。
宁蕙儿关心则乱,危急时刻,不再关心电话费,拔出自己手机赶紧向儿子通报,“放心,你放心,简家不会为难你。别怕,妈保证。”
宁宥看着妈妈发抖的手,心里再愤怒,却也什么都不敢说,唯恐妈妈一受刺激又晕倒。对简宏成,宁宥只能道:“我挂了。”说完就挂断电话,仿佛拖延一刻,便又为难简宏成几分。
……
宁宥不知道宁恕在电话里跟妈妈说了什么,只听妈妈说“隔一个小时再电话你”,心里不禁又哀叹一声。果然见妈妈收线后立刻设定手机闹钟。宁宥晓得,这会儿她即使逃避到公司去,妈妈也会挣扎着跟在她身后。
宁蕙儿设定好闹钟,又不是很放心,将手机递给宁宥,道:“这样设能叫的吧?”
宁宥不想看也不行了,只得检查一下,顺手将自己的手机也设上闹钟,“放心吧,双保险了。”
宁蕙儿这才浑身酸软地靠到沙发上揉太阳穴,叹息道:“弟弟是杀红眼了,竟然卖了你换平安。这事我以后跟他算账,可眼前也不能不救他啊,总归是……虽然理亏,可遇到大事总得偏心自家人的。宥宥啊,你暂时别跟弟弟计较,回头等事情平息了,我会替你主持公道。”
宁宥心口不一地呵呵一笑,道:“好啊,好啊。妈你躺会儿,我做中饭。宁恕有没有说举报了什么问题?”
宁蕙儿避实就虚,“你上班去吧,我躺躺就好,没这么娇贵的。别耽误你工作。丢什么都不能丢工作,唉,弟弟报仇报得连工作都保不住了,怎么想的,虽然是我生的,我越来越看不懂他。”
宁宥从冰箱里取出菜肴,只得道:“放心,我在公司虽然不是举足轻重,却也不是无足轻重,偶尔缺几天勤还不至于扣我工资。”而宁宥都懒得议论宁恕丢工作这么重大的事,她不想提到宁恕,浑身不痛快。回头见妈妈疲倦地闭上眼睛,她进厨房放下菜肴,取来一块线毯给妈妈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