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景野斜睨宁宥,“你小时候爱走偏门,现在不是苦情路线滥好人吗?”
宁宥道:“违背本性的事总归坚持不了多久。我娘一去世,我解放了。火车上才意识到。”
简宏成道:“跟宁恕有关?”
宁宥点头,“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之所以壮士断臂一样干脆地将小地瓜交还给陈昕儿,是因为宁恕参与了。那么如果四五年之内,甚至更长时间,宁恕无法参与呢?我查了一下香港出生证的范本,有一栏父母名字。当时你还不清楚小地瓜的来历,你在小地瓜出生证上面肯定留名字了,是吧?你跟陈昕儿至今没明确分割过抚养权,是吧?那么你现在立刻把小地瓜抱走,完全合法。然后陈家就得打官司争夺抚养权,根据这种官司的管辖权,陈家得去你的常住地深圳打官司。以陈家的家境,和老的老、病的病的近况,且不说他们打不起官司,付不起律师的差旅费,或者甚至摸不清门道,即使孤注一掷做了,你千方百计拖延,也能把陈家人熬死。你呢,无非是争取这五六年左右的时间,只要养出小地瓜的独立能力,即使被法院判给陈家也不怕了,脚长在小地瓜那儿。目前来看,你唯一可担忧的是宁恕横插一刀,不惜出钱出力跟你拼。你看。”
宁宥掏出手机递到摄像头前,给简宏成看宁恕写的信,等简宏成看完,她把手机递给田景野。田景野自然是不会忽略这前后次序的微妙意义。
宁宥道:“我已经正式拒绝给宁恕请律师。”
田景野一愣,脱口而出,“这人情不小。”
宁宥辩解,“这决定与人情无关,完全是我被这条短信刺激得彻底放弃宁恕。他是成年人,让他自生自灭。”
但田景野与简宏成自然很清楚,要宁宥这半个妈放弃宁恕有多难。当然是巨大的人情。
简宏成不禁站了起来,大声道:“夜长梦多!田景野你立刻弄辆车送他们过来。既然不用投鼠忌器,田景野,你跟陈家接触的时候也可以大刀阔斧了。不,还接触什么,我等下电话通知他们一声,我抢走小地瓜了,与你们无关。”
田景野却指着屏幕里的简宏成,对宁宥道:“你瞧那土豪,再大的人情他都敢面不改色地收着。”
宁宥不语。
简宏成瞧着有异,“怎么回事?”
宁宥岔开话题,道:“未来,田景野得面对陈昕儿因为失去儿子,病情加重,那么陈伯母必然闹上田景野。她只能就近捉得到田景野。别小看她的火力和护犊心切,宁恕曾经因为电话里骂了陈昕儿几句,就被陈伯母找上医院ICU,砸了一包臭鸡蛋。小地瓜毕竟是从田景野手里抱走,田景野以后日子不好过。”
田景野道:“有什么不好过的,我带着宝宝每天换宾馆住,我开车,陈伯母又雇不起车子追我,她哪找得到我。闹上几天她就累了。唯一的,就是宁宥说的恃强凌弱良心不安。但孩子是大原则,我为宝宝恃强凌弱时心安理得,为小地瓜再恃强凌弱,我早有理论基础了。行了,废话少说,我安排去上海的车子,宁宥索性连宝宝一起带上。简宏成你赶紧下线去雇保姆,你帮我带宝宝几天。我天天给宝宝称重,养你那儿,痩一两也不行。”
简宏成误解了,道:“确实,宝宝是软肋,得害你们父子分别一阵子。你们俩的人情太大了,不过我还是面不改色地收着。”
宁宥与田景野都没纠错。
简宏成操作下线,忽然想起,大叫一声:“慢着。宁宥,宁恕会不会疯?”
宁宥摇头,“随他去。”
简宏成迟疑了一下,才收线。
这边,田景野与宁宥一起出门,打开门,却见宝宝的身影一闪而过,楼梯口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田景野看着笑,“顽皮透顶了。”
“活脱脱小田景野。陈昕儿知道你住这儿吗?”
“不知道。”
“那你别吃饭了,赶紧一边找朋友借三排座的车子,一边去超市买儿童安全座椅。小地瓜和宝宝都要用。我这边收拾宝宝的行李,顺便打发三个小的吃饭。反正最快时间内上路。省得陈伯母报警,总是一番阻拦。”
“可以。”田景野犹豫了一下,道:“要是你工作应付得过去,宝宝……你接他晚上住你那儿行吗?我实在不放心简宏成那大爷。他大学开学三个月都懒得取出被子套上被套,宁可和衣而睡。”
宁宥笑了,点头答应。两人下去,田景野俯身到小地瓜面前,道:“小地瓜,我们这就去爸爸家,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一直耷拉着头的小地瓜闻言立刻支愣起了脖子,眼睛闪闪发亮。令两个大人都觉得即使墨黑的良心被狗啃得血淋淋也是值得。
…
宁恕一直急切地等待着宁宥的回复。他肚子早饿了,他觉得该是时候结束问东问西的,两位检察员该给他答案了。果然,其中一个检察员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对宁恕道:“你听着,你姐姐这么回复:请转告宁恕,我答应过他,我会收留他。”
“不可能!不是她的回复。”宁恕大叫起来。“让我看手机,是不是她号码,还有没有其他字?”
检察员冷冷看宁恕一眼,不理他,在宁恕反反复复的要求中收拾收拾起身了。留宁恕一个人在屋里呆若木鸡: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冷汗爬满宁恕的脸。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条短信别人编不出来,这条短信的内容只有宁宥一个人写得出,只有宁家两个人完全懂这条短信的意思。
而两位检察员出门便止步,其中一位道:“观察他一会儿,可别打击太大,精神失常。这人有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