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园在整个王府中轴线上,坐落在主宅后头,毗邻着风景宜人的后花园,是刘氏亲自为李元俊选的住址。而他读书的明楼临水而建,采光极好,而且制高景深,开窗鸟瞰,整个后花园尽收眼底。顺带一提,李元熙所住的晞园在最西面,那里日光也非常充足,就是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了些。
从西面晞园到挚园,要想不绕远路,就得经过后花园。李元熙从前很少会过来这边,一来是不想碰见李敖和刘氏他们一家“和乐融融”、一脸“天真烂漫”的游园赏花,那样会衬托得她太“孤独冷血”、太“阴险歹毒”;二来是她从不肯停下步伐,欣赏这生活当中的美景。而如今心情早和当初不太一样,虽报仇之心切切,但多了份从容不迫。
一路慢悠悠的散步到假山石旁,只见怪石嶙峋处露出一段走势向下的石阶来,走到近前一看,石阶下是个黑漆漆的石洞。那石洞上方有路,可接上东西两处小院落,远远看去有类于高架云端的桥梁,颇得奇趣。
李元熙从未见过,便稀奇的问清辉:“我上次来的时候怎么不见有这么个地方?”
“回大少,这是去年的事情了。二少爷跟着五公子去游学的时候,赏玩过一处杭州园林,那里人工开凿了一个钟乳洞来,便觉得鲜特,回来央着大夫人给他在后花园里也弄了一个。”
李元熙听清辉解释方才记起,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儿,那时候账房还来问过她意见,还是她批的条子呢。只是她事忙,早给抛诸脑后了。
“嗯,那咱们下去瞧瞧。”说罢不等清辉,径自敛裾拾阶而下,走进了洞内。
石洞大约就三丈见方地,因首尾相通,光线虽弱却仍可视物。左边角落处挖了一口小井,小井旁洞壁上刻着几首名人的诗词,字体看着有些像李元俊的手笔。
“哟,怎么还有口井啊?这家伙挺会享受的嘛,弄了这么个阴私地方,僻静的很哪!”一旁清辉听得李元熙的话似有所指,不便搭话,嘿嘿嘿地附和着笑了两声。
李元熙扫了两眼没见着什么特别之处,便准备从另一边石阶上去,还没等走上几步,便听见头上有人在说话。
“妹妹,你我关系好,我才来仔细提醒你,我二婶子悄悄儿递话给我,说大少爷这回是夺定了大夫人的权了,叫咱们日后少到珍玉园去,免得被大少惦记上了。我知你和那紫鹃向来要好,只是近日还是别去找她顽了,他们斗他们的,咱们少掺和。”声音听起来很柔和温婉。
李元熙没想到这里原来还是个听墙脚的好地方,便挥挥手让清辉噤声,自己从石阶走上几步,这样一来声音便清晰多了。
“你说,大少拿这内事权来干什么?这不都一向是妇人管的事嘛?”另一把声音显得有些娇憨。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诶,那个,会不会是大少想将这权交给未来的大少奶奶,故而……”
“你怎么总爱胡思乱想的,主子们的心思你别猜呀。”
“怎的不让我讲呢?哦,我知道了!红玉姐一心就向着大少的,听见这话不是滋味了吧?”
“小妮子,你胡说什么呢?这种话是能说的么?叫人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怎的不能说?二少早有两个通房了,大少尚一个也无,以姐姐的本事,先做个通房,等大少娶妻之后,说不定就能抬成姨娘了,而且你看呀,大少如今发力夺权了,姐姐说不定还能当个世子侧室……多好……”
“好什么好,你再说这样无状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李元熙神色古怪的听着对方谈论着自己,虽然是她故意让人将矛头指向自己,但亲耳听见的总是怪难受的,谁叫她不是真男人呢。见清辉也是满脸怪异,李元熙瞪了回去,轻咳了一声。
“清辉,你可知道那个叫红玉的是什么人?”
“哦,那个啊,她是姚瑞老爷子的孙女,现在掌着小库呢。”
李元熙挑眉:“这么说,这个红玉还不能动她。那另外这个呢,你可知道?”
姚家在王府家生子中算是极有名望的,出身内务府官奴,自李敖开府以来便调拨了过来。他家族其他支系服务于别的王府,关系极广,又极忠心,因此甚得倚重。这样盘根错节的家族,暂时是动不得的,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跟红玉和紫鹃都熟的小丫头么,小的不太清楚,要不,马上给您打听一下?”
李元熙嗯了一声,心思却想到了别处去了。她一念即闪,抬脚快步上了台阶。果见两个曼妙女子停立在石洞不远处,此刻她们见到了自己口中谈论的对象吓得魂飞魄散。略为年长一些的少女还算机警,一把拉住身旁少女匍匐在地上。
“奴婢该死。”
年岁看上去要小上一些的少女也跟着叫“该死”,只是那双圆碌碌的眼睛还不时盯着李元熙瞧,显得极不安分。在家生子里,她相貌是极其出众的,李元熙皱了皱眉,这样的丫头,要是年纪再大上一些,决是个祸患。还有那个红玉,看着是个聪慧的,但这样的人居然和个不守规矩的丫头在毫无遮掩的地方说这样的话,未免太奇怪了。
她睥睨着二人头顶,沉默了一阵才说:“议论主子,确实是该死呢。还有你,是哪个叫你抬起头来的?如今的管家婆子是怎么教规矩的,连这些都还做不好就让人四处溜达,要是冲撞了到家里来的贵客怎么办?”李元熙语气平淡无波,话里却句句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