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云瑶和云礼坐在餐厅吃饭,云凇大步从外面走进来,满脸通红,声音宏亮,犹自隔着几步远,他就喜不自胜的隔空点着这个美丽的女儿说,哈哈!你知道吗!我们的事,徐家昨天晚上就解决了,今早我刚到公司,银行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你真该看看那帮势利眼对我的态度,好的不得了!
云瑶没有说话。
他坐下来,喊陈妈加菜,今晚他要不醉不休。
小瑶,依我看,三公子对你是没话说的,只要你能稳住三公子,我云家无论如何不会倒!
话说到这里,简直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云瑶站起来,牵着云礼回了房。
云凇也不恼儿女给他脸色看。他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了徐家的授意,汇丰银行的人今日还多贷给他十万银元,他是人逢喜事儿精神爽,今晚,他还要去敏敏那里住!
凌晨,云凇的车开出了云家,云瑶在窗边看着,神思茫然,她疑惑母亲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云夫人迟相蕴,和徐家夫人是手帕交,俱出身于南部有名的钟鸣鼎食之家,往前数到大清朝,也是富贵滔天的,两个人原本都要嫁进南部的军政系统里去,可惜迟相蕴去天津治疗咳疾,不慎认识了云凇这个浪荡子,他于家族无一益,毫无一点才能,是个彻彻底底的浪荡子,一身的本事都落在女人身上,对迟小姐极尽温柔烂漫之能事。
可惜那迟家不似那些时兴家庭,好将家中女儿送去留洋求一个见识,迟家是地地道道的古法养女,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迟相蕴往日里见的,都是世家交好的守礼男儿,她哪里见过云凇这样的男人,一颗心被他吃的死死的,咳疾治好了,回到南部,她一定要退掉原先的婚约,否则就要去寻死。
最终迟家二老百般无奈,将女儿下嫁云家。
婚后夫妇二人但有一段浓情蜜意,可好景不长,云淞故态复萌,拈花惹草,迟相蕴得知后终日以泪洗面。
此后又几年,云父死后,云凇干脆将家业全部搬到南部来,平时自诩新贵,但他天生不具才干,几次投资都是血本无归,实际上他剩下的那份家产,也早被他在欢场里耗的所剩无几,只是破船还有三两丁,勉励维持个样子罢了。
迟家本不愿女儿远嫁,对于女儿回到东部自然欢喜,迟相蕴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二老常私下接济女儿一家,是以云凇常能借着迟家的名头,办几场颇费银钱的宴会,努力的跻身到了南城的上流圈里来。
但云瑶的几个舅舅却看不起这个爱打秋风的北狗。
云瑶外祖双双辞世以后,云家便傍不上迟家这棵摇钱树了。
云凇眼看着数月办不起宴会,外出与那些人碰见,常常在社交场合捉襟见肘抬不起头。
他在银棠接上开了一家贸易公司,挂了一个云董的名字,却一个月不见他去应卯一次,总是不思公务的,整日里最爱虚名,眼看着来钱路条条堵死,自觉臊的脸上无光,又打起了迟家的主意,可惜两个大舅子都不买他的帐,连他带去的礼品都遣人送了回来,去迟家上门吃了两回闭门羹,回家便冲妻子发脾气,嘲讽她,一向听说南部团结,怎么你家就这么吝啬。
再后来,他聪明乍现,假托有公事要出远门去,将妻儿全部送回迟家,自己躲去外室那里,就等着妻子要到了钱,打电话请他回去。
原也是有用的,几位哥哥对着外人还好,对着亲妹妹,到底不忍心,只可惜一次应酬,出门时却不想遇到来吃酒云淞,他满面红光,一脸醉态,两只手不干净的挨在旁边的舞女身上。迟竟臣大怒,让卫官当场把他的两只手下了。
事情被捅破后,云家就成了南城的笑柄,连带着迟家人出去,也免不了受人非议。
迟相蕴原本是南城有名的娇小姐,姿容上等,是很多家族拟定的长媳,云瑶小时候,常听两位舅舅叫她去离婚,可她不肯,这男人如此劣迹斑斑,她却总想着再等一日,总以为还有转机,可这一日日的失望,真叫人心血耗尽,生下云礼后不久,迟相蕴就病逝了。
云瑶望着远去的车灯,只觉得秋风紧,她裹紧睡袍,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