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煎熬到了正月十五中元节,送走了族人后,裴定只觉再这么下去,只怕不必定北侯出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年节过下来,您怎还反倒瘦了一大圈儿呢?”这日裴无双见着自家父亲的模样,很是吃了一惊。
“不服老不行了,佳肴美酒皆已吃不消了啊……”裴定哀叹道。
“叔伯他们都走了,您也该把酒放一放了,一把年纪了,也不知爱惜身子!”裴无双将端来的补汤放下:“这是母亲让我送来的,趁热喝了,回去躺着吧。”
裴定满脸哀苦地点了头,看向打扮精致的女儿:“要出门去?”
“当然,今日可是上元节,我与阿衡约好了要去猜灯谜呢。”
裴定眼神微动:“双儿如今与吉画师倒是走得颇近?”
“是啊,我与阿衡脾气相投,相见恨晚呢。”
裴定:“我隐约听闻,这位吉画师甚得萧夫人喜爱,且与萧侯也关系甚佳?”
“那是自然,我们阿衡这般性情容貌,与我如出一辙,谁见了会不喜欢?”少女理了理披风系带,转身要出去:“不与您说了,再不出门该晚了。”
裴定忙道:“双儿等等——”
裴无双回过头来。
裴定看着女儿,顿了顿,才神情复杂地问道:“双儿啊……爹若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需要你来帮忙,你帮是不帮?”
“当然——”裴无双朝他露出乖巧笑意,而后笑意一收,面无表情道:“不帮。”
裴定做出辛酸拭泪的动作:“哎,爹就知道……”
“嘁,您能遇上什么难处?”裴无双翻个白眼:“再者说了,您都做不了的事,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这可未必,需知女儿家行事自有女儿家的方便之处嘛……”
裴无双催促着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那您倒是说说究竟有什么天大难处?”
裴定犹豫了一下,笑道:“没什么,爹就是随口一说,想看看双儿乖是不乖,肯不肯替爹分忧。”
裴无双这次的白眼翻得更大了:“您既这么闲,不如帮下人把院子扫扫?”
“总要喝完这盅补汤才有力气扫嘛……”裴定抬手去端那汤盅。
裴无双未再理会他,将要走出去时,脚下却一顿,回过头去,只见那瘦了一大圈儿的人含笑端着汤盅,无端就显出了几分老态。
“爹——”她喊道。
“怎么了?你阿娘没给够银子?”裴定笑着问。
“四伯和七叔他们这次来营洲,果真是为了给您庆寿吗?”裴无双微微皱眉问:“我怎觉得没这么简单呢?”
裴定一愣,旋即笑道:“自然也有些旁的事要与爹商议,但都是些族中琐事罢了……说了你也不见得有耐心听。”
“有什么事非得来营洲跟您商议?好像您能出得上力似得……”
裴定不由瞪眼:“怎么,爹就这么没用?”
“谁说不是呢……”裴无双嘀咕了一句,少见地认真说道:“自来营洲后,与族中隔得远了些,我倒觉得自在了许多,现如今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爹,咱们一家人就在营洲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不行么?少管族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裴定笑叹了口气。
世族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能由人……
“好了,别让好友久等,快去吧。”
这敷衍的态度让少女蹙眉:“您还没答应我,我是说真的!”
裴定连连点头:“好好好,爹答应,双儿说得在理。”
“少敷衍我,人老了得听劝!”裴无双不满地嘀咕了两句,见天色已晚,便带着女使匆匆出门去了。
见少女的背影消失,裴定笑叹自语道:“这丫头的脾气,能有位合得来的好友也实在不容易啊……”
既不易,且还是替孩子珍惜些吧。
……
裴无双赶到约定之处时,衡玉等人也是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