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有他的声音响起,带着克制与不确定:“……我一直在想,如此时机之下,大仇未报,前路难料,全然给不了你任何允诺,我若就此急着说喜欢,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衡玉听得愣住:“你竟是这般想的?”
那人声音闷哑地“嗯”了一声。
“我原以为你是性子轴,要面子,轻易说不出口——”衡玉松开手,自他身前抬起头来:“合着你竟是为了这等不值一提的理由?”
她叹道:“萧景时,你到底行不行啊!”
萧牧:“?”
看他这幅模样,衡玉很想敲一敲他的脑袋:“咱们原本不就是一条船上的盟友吗?你前路难料,我何尝不是,你给不了我允诺,我亦给不了你,那便谁也不给就是了,如此不就刚好扯平了吗?”
萧牧:“这岂能一样——”
“怎不一样?就因为你是男子,便非要做出什么承诺来,才显得足够郑重,而非是那轻浮之人吗?”衡玉看着他,道:“我既喜欢你,便知你懂你,岂会因缺了一句本就虚无缥缈的允诺,便轻视你的心意?”
她重新抱住他,因为真正懂了他对待这份心意的小心翼翼,忽而忍不住有些鼻酸:“你才不自私呢,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的萧景时。谁都不能说你不好,你自己也不行。”
分明是一路走来承受最多不公的人,为何连表明心意都要自省一番,认为这是自私的行径呢?
也正因是他经受了太多不公——
若他是九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小将军,遇着喜欢的姑娘,只怕次日便要登门提亲了吧?
衡玉也不知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眼泪却已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将身前之人抱得愈发紧了些。
萧牧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欢喜当中。
她说,‘她既喜欢他’……
此
刻,她在这样用力地抱着他。
他应当是太欢喜了,以至于觉得不甚真实,相较往日的沉着冷静不动声色,此时则彻头彻尾地成了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我之前……并不知你的心意,我恐是我一厢情愿,若贸然坦露心意,会惹你厌烦……或连盟友都做不成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无论是做时敬之时,还是做萧牧之后,都未曾有过如此“卑微胆怯”的心情。
他起初甚至不愿承认,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却骗不了自己。
衡玉也是惊愕住了,伸出刚擦了眼泪的手胡乱去摸他额头,声音有些闷哑:“我说你没事吧,你竟担心我会厌烦你?”
“我从前只知你从不照镜子,不知自己生了张什么模样的脸。如今才发觉,你竟连自己有多好,也是一概不知,你……”衡玉抬起头来说着,忽然一顿。
“算了,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你最好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如此你才能患得患失,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这样你便会更加上心一些了。”
萧牧听得无声笑了笑,而后拿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处:“至多只能这么满了,已是不能再上心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萧牧望着她,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还要如何试?”
衡玉踮脚,微侧脸,轻轻亲在了他下颌与嘴角相接之处。
萧牧心跳一滞,脑海中似绽开了烟花,让他的思绪全然乱了:“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如此大胆……又早已知我心意,为何也迟迟未曾言明……莫不是在欲擒故纵吗?”
“我岂是那等欲擒故纵之人呢。”衡玉看似认真地道:“我第一次心仪一个人,不知会心仪多久,实在没有经验,自是不敢着急说出来。”
萧牧理智顷刻回笼:“不知会心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