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第一批同学到北京串联时,刚下火车,就在站台上被西城红卫兵纠察队拦住。纠察队员们喊着口号,“只准红五类造反,不准狗崽子翻天!”手持宽边军用皮带,凶神恶煞地逐个盘问,是红五类的可以出站,不是红五类的立即转身回去,不得延误,否则宽边军用皮带侍侯。吓得那些非红五类同学屁滚尿流,哭丧着脸返回南昌。一时间,*笼罩大地。毛泽东指明的斗争大方向是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而不是非红五类群众。当“黑五类”们被揪斗变成死老虎之后,各单位开始揪斗走资派,我们的校长陈永生也被莫名其妙地戴上“三反”(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分子的高帽子游斗,学校行政因此瘫痪,成无政府状态。
猖狂一时的血统论很快在社会上就遭到批判,西城红卫兵纠察队也被定为“”分子而被取缔。广大非红五类子女终于舒了一口气,可以走南闯北参加大串联了。于是,我和服装班的几个同学相约,一起登上了拥挤的列车,开始了我的第二次串联。
人生难安
人生难安
半个月前,文艺部几位老同事为欢送曾副台长光荣退休相约准备在酒店设宴,曾副台长闻讯欣然表示愿偕夫人前来,并提议最好到安安酒店。
二十多年前曾副台长也和我们一样在文艺部任编辑,以后他从科长提为部主任,又从台长助理升为副台长,辛辛苦苦一步一个台阶,终于年满六旬,即使他还想上台阶也不让他上了。
那天晚上曾副台长携夫人走进安安酒店安康厅包房,尚未入席,有人便递上一个纸包算是见面礼。拆开包装一看,露出一个十二寸的镜框,镜框内有一张文艺部人员的合影。二十多年前的一张老照片,经过翻拍处理居然还是那样清晰。望着当年青春的面影,众人感慨时光如白驹过隙。
曾副台长曾任广告部主任,曾分管广告经菅多年,按比例提成,他这么多年计划外收入相当可观,累计起来至少也有好几百万。但他为人低调,从不以富人或成功者自居,仍然保持着一颗平常心,谦虚做人谨慎处事,人缘很好。席间,几位老同事争先恐后地频频举杯敬酒,衷心祝愿曾副台长夫妇俩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在这种动情的场合,在知根知底的老同事面前,曾副台长自然不需要说一套言不由衷的话。他语重心长地说:“今天我为什么要提议到安安酒店来,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特别美,不是因为这里的菜肴特别好,而是冲着安安这两个字。人世间什么最重要,不是金钱财富,不是名誉地位,而是安全安康,外部环境安全,内在身体安康,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珍贵。”
曾副台长说这番话事出有因。几天前他到肿瘤医院去看望一位病友,在楼道上碰到己退休的广电厅李厅长,李厅长在医院陪护身患绝症的爱人,平日并无私交的两个人此时此地见面,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又无从开口,握着的手不肯放开。最后李厅长眼含泪水哽咽着说:“庆洪啊,我们都要保重身体!”这是相处多年来李厅长第一次喊曾副台长时不带姓只喊名,这一声呼喊让曾副台长耿耿于怀,感触良多。以至他将此事复述给我们听时,神情仍黯然。
喝完两杯啤酒,曾副台长的话便更多了。他给我们讲述了几年前的一次经历,那次他和夫人及两个儿子自驾车前往四川,四川是他的老家,多年未回,亲人见面,分外亲切。在家乡快快乐乐地住了几天,曾副台长决定开车去九寨沟旅游,游览完毕,一家人乘兴而归。就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他和夫人都流血不止,幸亏抢救及时才得以脱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无常,人生难安啊!”
是的,世事无常,人生难安。曾副台长的话让在坐的老同事们感慨万千,少年时在中考高考的独木桥上奔走,惴惴不安;年轻时在爱情婚姻的漩涡里挣扎,心神不安;中年时在家庭事业的重压下拼命奋力,寝食难安;年岁大了在人生的边缘上漫步与病魔死神搏斗,愈加不安。
谈到退休后的打算,曾副台长的夫人笑着替丈夫回答:“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我两个儿子一个在广卅一个在北京,都有车有房有家室,我们准备到广卅北京分别住一段时间。”曾副台长接过话头:“当然,我们不会在儿子那里久住,回来后有几位车友己经约好,准备驾车去西藏,全国各地都去过,唯一的空白点得补上,乘现在行动方便,晚去不如早去。”虽然有前车之鉴,却挡不住曾副台长自驾游的兴趣,人生总得有所爱好有所乐趣。
酒过三巡情到深处,互相凝视,互道珍重,互祝安康。
今天下午,同事余老告诉我,曾副台长的夫人患了绝症,在广州动了手术。
“啊!”我惊愕得半天无语。他们到广卅后住在儿子家,曾夫人一时觉得胸口难受,进医院检查,已患绝症,只能将肺切除三分之一,苟延残喘。
安安酒店宴请不过半个月,居然会发生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曾副台长今后的生活怕是要因此改变了,西藏的自驾游怕是要取消了。这确实应了他的话,世事无常,人生难安。
保姆
“保姆小涂,好吃懒做。”这是我老婆最近唠叨时常说的一句话。
孙女晨希还未满周岁时请来保姆小涂负责照看。平日里她在姥姥家,小涂也在那儿带,每当周末儿子儿媳带着宝宝到我们这边来玩,小涂自然也跟过来。
早晨八点多钟,一阵门铃声响过,开门一看,一位农村妇女木讷地站在门口,三十多岁,脸色黝黑,看上去比较显老。她面无表情地进了门,径直走到房间里看宝宝。此时晨希乘着晨凉正在酣睡,于是小涂便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宝宝熟睡。
我老婆在厨房里忙碌。她把一只精心选购来的土鸡蛋打碎,用筷子搅成糊状,放进一只宝宝的专用碗里,再把碗置于锅中,打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呼呼作响,锅里的水很快沸腾,一碗水蒸蛋做好在锅里热着,等待宝宝醒来好第一时间喂给她吃。
晨希在晨曦中慢慢睁开眼睛,伸手一摸发现无人,便用稚嫩的童音喊着“来来(奶奶)!来来(奶奶)!”我老婆听到孙女在喊,脸上立即绽开了花朵,从厨房欢跳着进了房间,一把抱起宝宝,亲个不停:”乖宝宝,醒了好!”说着,让小涂接过宝宝,自己跑进卫生间端出一红一蓝两个盆子,盆里盛着温水,红盆里的水是给宝宝洗脸洗手用的,蓝盆里的水是洗屁股用的,经纬分明,清清楚楚,如果别人一不小心弄错了,在她看来那是无法饶恕的,我为此常绷紧脑海中的一根弦,生怕红蓝不辨,铸成大错,遭来痛斥。我老婆给宝宝洗脸洗手洗屁股换尿不湿时,保姆小涂在一旁看着,似乎很难插上手。
洗毕,端出水蒸蛋,我老婆要一口一口喂给孙女吃,她用嘴轻轻地吹着,生怕温度高烫着宝宝。宝宝吃一口扶着沙发蹒跚地迈两步,再吃一口,宝宝扶着沙发转圈子,我老婆围着宝宝转圈子,转来转去,终于把一碗水蒸蛋喂完。
小区花园里空气清新,绿草如茵,用大理石边角料铺成的小广场是人们游玩聚集的场所。小区里的保姆上午都喜欢带着各自的宝宝在这里见面相聚,交流信息,商量着对付东家的办法。小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