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哥,是我。
“下雨了,避一避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过往人的肩头,四月的天阴晴不定,吹过的风中都带着节气的寒凉,应当是快要清明节的缘故,雨势缠绵,似乎给亡灵做哀乐。
面庞清俊的人独自走在十里长廊上,从头到尾不知疲倦,过路人纷纷侧目,猜测这人必定处处失意,否则成年人谁会跑在这里淋雨。
唐珵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双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他的气质是这几年刻意学出来的端正,看上去像模像样挺唬人的,所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只有一个老太太敢和他说话。
“小伙子,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啊,回家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快回去吧。”
这完全是误会了,唐珵只是想些事情想得入了神没发现下雨,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在这里折腾自己,在他这里天也已经塌过一次,还不是就这样熬过来了。
一双温润的眼慢慢抬起,唐珵说话时像是这四月雨敲打在地上一样和缓,“这就回去,您也回家吧。”
小县城里的人说话不兴带“您”,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说话这么客气礼貌的人,老太太惊讶了片刻,又似有似无地叹气,仿佛埋冤老天爷让这样有为的年轻人遇到过不去的坎。
等老太太走远,雨帘隐在雾里,回头看时那会儿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好像压根没出现过一样。
唐珵找了处避雨的地方,他性格这几年搓磨得十分温吞,浑身湿了也没觉得情绪有多大的起伏,只是想起宋瑜心脏就开始密密麻麻的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宋瑜还是没有通过他的微信。
这么久了不可能没看到,大概是真的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
屋檐顺下来的雨水砸在唐珵脚边,似乎把这过往的十几年都砸出了涟漪,挑乱波纹后很多记忆变得越发模糊。
宋瑜。。。
一开始的离别竟然是不痛的,甚至走的时候绝情大过了对他的爱,痛的是日后想起来的点点滴滴,温水煮青蛙一样,越想念就越绝望。
等雨停了唐珵找了个宾馆住下来,当年的牡丹大宾馆已经拆了,原地建起来一座十几层的度假酒店,就这么个小地方消费水平却高得出奇。
一晚上五百的价格已经赶得上北京旅游旺季时的酒店价格,唐珵也没犹豫就在这里订了一间,他在吃喝上都很节省,唯独住的地方挑剔了些,工作以后租着北京一个月一万的房子,这些年连一辆车的钱也没存下,大多数都花在这上面。
他虽然浑身都湿透了,但前台看见他的打扮和谈吐依旧没敢怠慢,大概以为他是某位领导手底下的秘书,亲自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唐珵也不扭捏,接过房卡客气地笑道,“您去忙吧。”
他这些年别的没长进,装模作样上学了个十足十,手里即便没有底牌也能装出几分淡然,神色越是游刃有余这些人对他的身份越是不疑有他。
有时候,记者也是位优秀的演员。
洗过澡后唐珵换了件烟灰色的风衣,比刚才的气场弱了几分,但是身上优柔又清贵的气质是小县城里见不到的。
出门前给唐官生打了个电话约在了唐建业的新家见。
他没打算在这里多待,想要尽快地解决完这里的事回北京。
唐官生一听他回来了,立马打给了自己的几个女儿女婿,一家人乌泱泱地坐满了客厅,唐珵看着这场景觉得好笑,他们以为这世道永远是人多有理的世道。
唐珵拿着相机对着这一幕拍了一张照片,屋里的人还在唐珵陌生的模样里没回过神,就听见“咔嚓”一声过后,是唐珵清冷的笑声,“好久不见,给你们留张全家福。”
众人还发着愣,最先反应过来是他那个在初中教学的姑姑,站起来就让人夺他的相机,“你瞎拍什么,你们还不赶紧抢过来,他是记者到时候乱写一通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唐珵没有躲,站在原地看着这几个人像惊弓之鸟一样满屋乱窜甚至有人上前把门关上锁死了,他被逗得笑了两声,“别抢别抢,四万多块钱呢,真摔到地上了我肯定会讹你们的。”
这话一出果然聚过来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唐官生呵斥了一声让他们都坐下,“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那是你们侄子又不是仇人,他能把你们吃了?”
唐珵没心思欣赏他们的表演,打量了一下唐建业的新家,房子里除了该有的家具电器外全都空荡荡的,据说他后来娶了个续弦,病的时候把他剩下不多的钱全都卷走了。
这座房子还是原先的旧房子拆迁以后,唐官生敛了一半的钱财拿剩下的一半随便找了个便宜不好卖的打发了那个穷叫花子,否则他病了的时候也不会一分续命钱都拿不出来。
这两个老不死的间接做了杀人凶手还敢让他回来,可见把他当成翻身都不哼一声的病猫了。
“唐珵,叫你回来是商量一下你爸的后事,你姑姑们垫付了丧葬费你该还给她们,这道理说到哪儿都行得通。”
唐官生干脆老脸都不要了,接着道,“你不在这几年,你爸也借过家里人不少钱,你现在出息了做了北京的大记者,这点钱欠着你心里也不安生,她们把借据都带来了,一分钱也不会多要你的。”
唐珵看着桌子上摆着一摞签着唐建业名字手写的借据,随手翻了翻,大大小小加起来竟然有十几万这么多,唐珵的食指在这些借条上面缓慢地敲了敲,眼神里含着几分戏谑,“你们对我爸真的挺好的,这么多钱说借就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