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九娘不清楚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了她还在磨蹭些什么,拉拉她:“走吧!”她们三人离开李府,也离开所有的悲情。
在相国府的梅苑中久别重逢的杜薇与梅九娘坐在石桌前流泪叙旧。
梅九娘揪着衣襟惊呼:“原来你原本打算玉石俱焚!天哪!如果我再晚一步,你不就要喝下千日醉了?”谢天谢地!真是谢天谢地!她忍不住骂道,“你怎么那么傻!”
杜薇笑得凄婉:“李申一心一意要夺得百宝箱,如果不假意允婚,难过要我坐视酒庄与李布政使直接冲突?可我又实在无法委身于李申,除了这样做,我没有其它的办法可想了。”
梅九娘心疼地说:“所以你才会严词骂走迎春,为的是不要牵连到她。”善良的妹子啊!
杜薇轻轻点头,拍拍站在她身旁己经哭得凄惨的迎春,柔声地说:“迎春,对不起。我知过把你赶走你会自责不已,但是那总好过陪我入虎穴吧!”
迎春跪在她跟前:“小姐!只要能跟着小姐,别说是死,就是要迎春上刀山、下油锅,迎春也绝无一句怨言!”
“迎春!”迎春的忠心让杜薇感动。主仆二人相拥对泣。
“好了好了,看你们这样我的鼻头都酸了!”梅九娘温柔地替哭得梨花带雨的杜薇拭去泪痕:“总也是云过天青,我们大家都甭哭了!啊!李申喝一杯千日醉就要醉上千日,那我呼噜噜的灌了他好几大口会怎么样?”没有关心内疚,纯粹是好奇。那种败类,死了就算了!
杜薇锁起娥眉:“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据酒庄里的古书记载:从狄希酿出千日醉以来只有一个叫玄石的人曾经喝过一口,接着便醉上三年不醒,家人一筹莫展,伤心之余只好将他入殓。后来还是狄希三年后开棺救出他的。很玄,是吗?”
梅九娘和迎春听得目瞪口呆的。梅九娘说:“喔喔!那我看李申凶多吉少了!真是恶有恶报!”她突然想起:“妹子!你就不怕李府将你下葬,变成活埋!?”天哪!幸亏她及时赶到!
杜薇微笑。就是存心被活埋才是“玉百俱焚”啊!不过她不想再让梅九娘操心了。
她云淡风清地说:“重要的是我现在没事,不是吗?对了姐姐,你是如何成为相国义女的?”她现在才知道李布政使对梅九娘百般忍耐的原因是由于她的义父是当朝宰相张居正。
“两年前你刚离开京城的时候,朝廷里下了一道特赦令,原来皇上在张相国的极力恳求下决定免除对你的刑罚,原因是你爹不过是态度不敬,不小心冲撞到皇上罢了。既然你爹娘都已往生,又何苦绝你后路、硬要你做军技?知道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无奈船已启航。等我好不容易包下另一艘船追上你们的时侯,迎春却告诉我你刚刚才跳江自尽!傻妹子!我跟迎春不死心地打捞几个月,直到船东再也不愿意继续徒劳无功下去,我们只好伤心欲绝地回到京城。之后我们到处求神保佑你平安无事,后来在相国寺因缘凑巧碰到了前去祭拜亡妻的义父。我感念义父对你的大力相助,义父则觉得我貌似已故的义母,一见投缘之下就这样了。”梅九娘耸耸肩,轻拈淡写地略过那段疯狂找寻的锥心之痛。
杜薇心里满溢着梅九娘的至情至义,暖烘烘的。人生得此知交夫复何求?
她紧握着梅九娘的手:“姐姐,谢谢你三番两次救我!”明知道她的情义此生无法偿清,杜薇还是忍不住说声谢谢。
“傻瓜!我们是姐妹,不是吗?”梅九娘捏捏她小巧的鼻头。
“嗯!”杜薇红着鼻头,脸上挂满灿烂的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要跟定姐姐了!”
梅九娘笑她:“羞羞脸!难道你嫁人了,姐姐还得陪嫁过去!”
杜薇娇嗔:“姐姐!”她左顾右盼,“相国大人一定很疼姐姐,这里跟把欢苑里的梅苑一模一样!”她掩住嘴巴深深懊恼着。姐姐如今已是堂堂相国府千金,自己居然大意提起那段不名誉的过往。
“没关系!”梅九娘轻拍她的手:“曾经是挹欢院名花是事实;现在是相国千金也是事实。义父打一开始就知过我的身份,他没嫌弃过我,也不许我轻践自己。义父说的没错,人,那个没过去呢?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沦落风尘是逼不得已的,既然脱籍,我就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小姐!”
梅九娘的自信让杜薇好佩服。难怪她在李府毫无禁忌地提起挹欢院,相较之下自己就显得不够豁达。明明杜十娘只是个虚名,从未接过客,她却不想提起,觉得会辱没了爹娘。其实,如果没有姐姐收容在前,相国奔波于后,她搞不好就得当去军妓了,届时岂不惨过假的杜十娘千分、万分?
一直以为这两年的日子已经让她彻底抛去颟顸无理的闺禁,没料到从小接受的教育根深蒂固地藏在潜意识里。她不要做一个矫揉做作、活在不相干旁人的眼里的傀儡!
“姐姐,明日陪我走一赵酒庄如何?”
梅九娘揶揄:“终于决定好要去寻爱人了?”早在重逢的第一眼她就看出杜薇整个人呈现出接受过爱情洗礼的光泽。这样也好,只要她幸福,她就毫无牵挂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瞧瞧对方值不值得托付妹子。
“嗯!”杜薇娇羞地点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苏放想必快急疯了吧!
第八章
她居然敢闷不吭声地离开,在他们共度一夜之后!
苏放气疯了!
李管事依着杜薇临走前的交代,在她离开半日之后才把桌上那盆长白山西凤花移走,再喂苏放喝下醒酒茶。
苏放悠悠转醒,一恢复意志,他立刻抓住李管事的手腕:“她人呢?”
李管事回避他利剑般的注视,吞吞吐吐地说:“杜姑娘……她……”他是不是忠心错了?
苏放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的不安,环顾周围。她走了,他知道。
整个屋子又回到杜薇不曾出现时的寂然,虽然屋里多了佣仆!
看见主子不曾出现的慌乱神情,李管事扑通跪下:
“属下失职!未能保住杜姑娘!”都怪自己低估了杜姑娘在庄主心里的地位!
经过昨夜,她,还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