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当时,他爹还是个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喜欢凑热闹,而且活泼好动,跟着一帮邻居来到戏场子那里,在人群里东钻西钻,不一会儿,就钻到了那土岗子底下,脖子仰的高高的,在那里看。就那样看着看着,忽然,那土岗子上冒起了烟,然后,从烟雾深处钻出几顶轿子,每顶都是四个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人抬着,摇摇晃晃的,停在了那几个戏子旁边。轿帘一掀,几个戏子被分别请上轿,然后轿子抬了便走…
这人的爹,那小孩子见状,急忙追了上去,他跟在那几个轿子后面,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来到一座烟雾缭绕的大宅子。那宅子青砖黛瓦,高墙红门,看着相当壮观气派。宅门打开,轿子进到宅里,他也跟着进去了。进去以后,只见那宅子之大,仿佛戏文上所说的皇宫大院一般。那小孩子跟随几顶轿子,穿过好几道门,来到一座内院。那内院里摆了一排桌子,每个桌子前都坐着一个老头儿,摇头晃脑的品茶。其余男女老少,各色人等,穿着古里古怪的衣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在院子里聊天。见轿子一来,纷纷不聊了。那几个老头儿,则起身迎了过来。几个戏子下轿以后,和老头儿们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聊了一会儿的天,然后便被老头儿引着,众人跟着,往一间大屋里面走,那小孩儿也跟在最后…
走着走着,有人现那小孩子,用手指着,问其中一个戏子,这孩子是跟你们一起的吗?那戏子摇了摇头。这时候,所有人都停住脚步看过来。那小孩子被众人看的心里毛,傻站在那里。一个人说,刚好,二当家的缺一个书童,这孩子既然来了,就给二当家的做书童吧。其中一个老头儿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一脸横肉,家丁模样的人,就过来拉那小孩儿,要带他去换衣服。
那小孩子吓得掉头就跑,两个家丁就追,一直追出那宅子。那小孩儿脑袋里面就像打了个雷,‘轰隆’一响,晕倒在地。等他醒过来,现什么宅子之类,都没了,自己一身是土,躺在一个大坑里。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小孩儿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家人,家人认为,他肯定是撞鬼了。第二天,那小孩儿就昏昏沉沉的起了高烧,连续几天,都躺在床上说胡话,直到县里的一个大户,请来道士,那土岗子塌陷那地方做过法事之后,那小孩儿的烧才退…
“这事儿吧,也是我小时候听我爹给我讲的…”这人道,“具体是真是假,我爹说他也不清楚,本身他那时候年纪就小,感觉就跟做了场梦一样…”
“那你爹现在这犯迷糊,又是怎么回事?”我问。
“昨天晚上…”这人说道,“我爹睡着睡着,从床上掉下来了,然后人就开始说胡话,说那些人又出来了,要抓他给那二当家的去做书童了…我听的云里雾里的,后面我才想到,小时候,我爹给我讲的,关于他当年撞鬼那个事儿。最开始,我以为我爹之所以迷糊,是摔那一下摔的,可今天带他去医院检查,人家说没事,没毛病,可我爹还是在那里说胡话,我只好过来请陈师父,过去给我爹看看…”
听了这人的讲述,想到昨晚我所见到的那些鬼,我心里有些凉冰冰的…
“陈师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人问。
“啊,他…”
这时候,师父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人愣了愣,“你是?”
“哦,这是,我师父,也是,陈师父的师父。”我说道。
“陈师父的师父?”这人讶异的问。
“嗯,是啊,我这个什么远房亲戚,其实是陈师父的师弟,带我师父,过来看师兄的…”
这人被我‘师父,师弟,师兄’’…什么的,给绕晕了,迷茫的看看我,然后又看看师父,我心里暗觉好笑。
“大叔…”我用手指了指师父,“陈师父的本事,都是我师父教的,既然他不在家,不妨让我师父过去帮你家老爷子看看?”
“这…”
“怎么,大叔信不过我师父的本事?”
“不是,我听说,请陈师父看事都挺贵的,这要请他师父…”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师父帮人驱邪除病不要钱。”
“不要钱?”
“嗯…”
这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不过,师父浓眉星目,一身正气,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骗子。最终,这人点头同意,带着我和师父两个朝山下走去。
既然卜不出杨老爷子在哪里,那么,寻找他的事就先放一放。到时候,曹老板他们那几个混蛋为了那只青铜人,可能会主动联系我。眼下,这人的爹犯迷糊,可能跟我昨晚见到的那些死鬼有关,我们过去看看,看他是怎么个犯迷糊…
来到山下,已经是黄昏了,湿气返升,感觉空气黏乎乎的。下山的路上,我试探着向这人套问关于陈师父的事,什么也没问出来。这人说,他以前只是听说过,他们这县城的北山上,住着一个姓陈的高人,但从来没见过…
这人是骑摩托车过来的,我开车载着师父,跟在这人后头,驶进一条深巷,在一座老院门口停了下来,天已经黑了。不大一处院子,里面挤着好几座青砖瓦房。在右边一间昏乎乎的屋子里,我们见到了那老头子。
老头儿七十多岁,头胡子都白了,眼睛半眯半睁的坐靠在床上,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嘴里嘟嘟囔囔,要凑的近了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听老头儿不停的嘟囔,它们出来了…
我心道,难道说,昨晚有鬼,来过这老头儿家?…
“老爷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