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几近昏厥,已经伤重如此的阿黎又怎能承受?她清楚地看到阿黎的嘴里涌出了更多的鲜红,他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容还没有退去就已经不省人事。
树冠被他们两人的重量压垮,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但是无法阻止他们下落的态势。幸好树下是一条激流,两人最终落入冰冷汹涌的河水。
在早春时节,冰雪初融,这条河汇聚了山顶冰川融化的雪水奔涌不息,水温却也是极冷的。
妤卉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在坠入激流前翻身,用自己的身体先一步扎入水中。
入水的瞬间,就好像整个脊背重重砸在了钢板上一样,痛楚寒冷迅速弥漫全身。
妤卉在失去知觉前,动用自己手足所有的力量,如同八爪鱼一样将自己的身体与阿黎牢牢吸附在一起,顺流而下,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他们被激流远远冲了一段,终于在一片刚刚被流水浸泡的灌木丛中减速,最后因倾倒的树木阻隔,搁浅在岸边。
妤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她身上的衣物都被冷水浸透,被寒风一吹瑟瑟发抖。但是她很高兴,因为她依然和阿黎抱在一起,而且她能感觉到阿黎胸口微弱的跳动。
她缓了一小会儿,决定拖着自己和阿黎的身体从岸边爬到没有水的地方。她从不知道这种简单的动作,就能消耗掉她全部力气。接下来她有许多事情要解决,比如要生起篝火驱寒,比如要寻找一些吃食等等,她却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仰躺在粗糙的卵石上,让阿黎能趴在她的胸前,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
妤卉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周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她感觉又有了一丝力气,就再度爬起来,真的是用爬,她的双腿还不能支持正常的行走。她拾了木柴,用了不短的时间实践了钻木取火。
当篝火亮起时,她累得虚脱,浑身大汗淋漓。她自嘲地想,原来运动驱寒的效果也不错呢。她原本想烤干阿黎的衣服,不过刚才躺了那么久,又加上点篝火用了太多时间,阿黎和她自己的衣物早就被山风吹干。
这一晚她在篝火旁抱着昏迷的阿黎入睡,梦里她的世界只剩下她和阿黎两人相依相偎。
第五卷 离乱起 27发现人烟
次日清晨,妤卉因为怀中人的轻微动作而惊醒。
她惊喜地发现阿黎醒了,正张开双眼出神地看着她。
“阿黎,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妤卉关切地问。
阿黎笑得有些牵强,虚弱道:“心悦,我醒了一阵,可是只能勉强移动颈项,手足完全没有知觉。”
妤卉猜测阿黎不仅内伤严重,或许脊柱也在下坠冲撞中受了伤,才导致手足瘫痪。“跳崖不死定律”在发挥作用,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后遗症的。她抛开担忧,安慰他道:“没事,阿黎,你伤的那么重,需要精心治疗和休养,能醒过来已经是好事。一会儿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吃的或者住家,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妤卉嘴上说的轻松,心中却清楚自己拄着木棍也绝对走不了多远,只能是先寻到一个相对高一点的地方望一下。四面环山,中间被那条带她们来的溪流劈开,她们似乎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也许顺流而下,她们能够行出山谷,可是她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不能再拖延。
于是妤卉将目标调整到寻找食物这个定位。如果她们找到了吃的,填饱了肚子,说不定能做个木筏子再玩一次漂流,向下游而去,离开山谷。
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妤卉偶然抬头,惊讶的发现在山边腾起一股烟。方向感很强的她能够确认刚才那里绝没有烟,会不会是有人家居住呢?当然也可能是树木自燃引发的山火,甚至会是火山运动喷出来的有害气体。一路看但是这烟毫无疑问点燃了妤卉心中的希望,她仿佛已经闻到了饭菜飘香的味道。
然而那烟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妤卉初步估算至少在一两公里开外。以她目前的行动能力,走个来回不知道要用去多长地时间。阿黎现在四肢无法移动,万一她离开太远。照顾不到,有野兽袭击,阿黎如何自保?她稍加思索,立刻决定要带上阿黎一起走。就算那不是炊烟,只要她和阿黎在一起,就会无所畏惧。
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样带着阿黎一起走。妤卉的身量比阿黎矮,也没有力气长久背负一个男子。她很快就想到用树枝做一个简易担架。以藤条为绳索,负在自己身上,拉动前行。
妤卉打定主意,在返回阿黎身边的时候,收集了所用的材料。一边做担架,一边表现出乐观的态度与阿黎聊天:“阿黎,我看到了炊烟,不远处应该有人居住,等我做好了担架。咱们一起过去。”
阿黎看的出妤卉是强打精神,她分明腿伤未愈行动不便,却似乎是要带他一起行动。他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反而还拖累她,这怎么可以?他不安地劝道:“心悦,你还是别管我,先自己过去吧。”
妤卉笑眯眯道:“阿黎,我都跟你一起跳崖了,怎么舍得再丢开你?把你孤零零留在这里,万一遇到好色或者贪吃地妖怪。将你抢走吃掉,我不就亏大了?再说咱们两人一起走,路上有个伴,说话聊天,才不会觉得寂寞。你放心。我累了一定会停下,到时你可别嫌我偷懒走的慢就好。”
妤卉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阿黎固定在简易担架之上。拖拽前行。
开始的时候,妤卉拄着木棍,站立行走,担架的倾角比较大。渐渐的阿黎感觉倾角越来越小,他知道妤卉大约是无法久立又坚持向前,就只能是四肢并用地爬行。再后来,妤卉移动地速度越来越慢。
“阿黎,我累了,要休息一下。”妤卉很不好意思地说出这样的话。她才走了一二百米吧?以这样的速度连走带爬,恐怕天黑她们也到不了有炊烟的那个地方。可是她实在是饥饿眩晕体虚乏力,必须走走停停,怕一时逞强晕倒无觉,那样会更耽误工夫。她躺倒在地,缓了一会儿,将厚衣下摆撕开,用布条将膝盖和双手围裹。她想或许之后的路都要用爬地。这种姿势虽然不怎么雅观,却比直立行走给腿伤之处带来的痛苦少一些。
阿黎仰面躺在木架上,颈项也只能是微微转动,无法看到妤卉具体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她为了能将他带在身边,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他曾经害怕过会被妤卉抛弃,不过现在,他宁愿妤卉不再坚持当初地承诺,也不想如此拖累她。如果没有他,她一定能更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吧?在这种荒山野岭停留久一点,危险也就多一分吧?
她装作身体无碍的样子,可她分明已经站不稳,就连爬行也是越来越慢,体力不支,随时都会倒下。她与他一样饿了许久,一样跌入悬崖被寒冷的激流冲击,之前又为了照顾他忙前忙后。她不曾习练上乘内功,她腿伤未愈,她哪里来的力气?她靠什么支撑到现在?
他这样想着,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涌出。他却明白现在他不能再说丧气的话,他懂得她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活下来。他不能死,他要为了她坚持活着。
于是他将哽咽和哭泣压住,调整到听起来比较正常地状态,轻声问道:“心悦,是不是我很重?要不然不用木架子,你直接放我在地上拖拽,应该能省一些力气吧?”
妤卉笑道:“阿黎,这山路坎坷不平,直接拖拽你的身体,还没走到恐怕你地衣服就会损毁,伤口磕碰恶化。你别担心,我做的架子不沉,等一会儿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再抛开减负。”
妤卉的话让阿黎感觉到全身上下都被一种无法言表的幸福包裹,伤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在这种艰难地时刻,她仍然舍不得让他吃苦,就算她从来不曾承认,她对他的感情其实应该已经很深,是潜移默化水到渠成地关怀,是习惯与自然而然地接受并且主动为对方着想。这样细微的体贴,比锦衣玉食的赏赐和甜言蜜语的安慰更容易让人感动。
这份感动化成了无穷的力量,让阿黎维持着清醒,用积极的心态与妤卉说话聊天,为她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