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卉将指挥部第一站设在平城。
平城是华国北方的中枢大城,从平城到金治关有水路通行,到临江关陆路平坦,相距都不远。主帅坐镇在平城,能同时照顾到两方面的进展。等到从金治关向北挺进之后,指挥部再跟随大部队逐渐北移,但是平城仍为重要的后盾。
妤卉到达平城后,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指挥所也不占用城内的衙门设施,一切都在城外大营解决,目的是为了尽量少干扰平城内外正常的民生和治安。然后一边等待那些逐年增派到边关各地的大军向金治关集结,一边进行第一阶段战略部署,准备控制金治关上下游一定范围的水域,同时打通向北的崎水诸关。
妤卉作为皇帝钦点的征北大元帅,到达平城后,本地及周边城镇的主要官员纷纷来迎。妤卉公务应酬缠身,折腾了两日才算消停下来,深切体会到了军方形象代言人也是辛苦活,对之前齐王在权贵的吹捧中能镇定自若如鱼得水的本领多了几分佩服。
入夜时分送走最后一拨到访的客人,妤卉草草用了饭一刻也不再耽搁,换了便装只带了阿黎、影杨、影柳,离开大营快马直奔平城。
在平城妤卉最想见的人只有苏眠。
回京的时候沿途遇险,白霜影屡次相救,妤卉不好意思刨根问底,只是大概从白霜影口中得到不再纠缠苏眠的消息。之后妤卉接连娶夫,公务私务繁忙,与苏眠的联络全是在北方情报网汇报工作的文书中三言两语地提及。
苏眠说用了手段逼迫白霜影给他胎晶,他也将解药给了白霜影,两人之间表面上恩怨两清,其实苏眠还是能暗中操纵牡丹盟的一些势力。苏眠只说让妤卉放心,北边的家业一定不会让白霜影占了便宜,却始终没有提他自己的情况。
妤卉纳侧夫娶皇子,苏眠都写了亲笔信来贺,礼物丰厚,唯独信中言辞拘谨,客气祝福有余情渐疏远。从别的渠道妤卉得到了不好的传言,说是苏眠卧病不出,生意和情报网的事情都交给清风明月出面负责,苏眠本人除了清风明月以外旁人是一概不见的。
妤卉猜测苏眠是进入了育儿期,怕未婚有孕遭人闲话,才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当然也许是日夜操劳,苏眠真病了,妤卉越想越放心不下。
第七卷 铁衣冷 11苏眠卧病
平城内的妤宅实际上算是妤卉的私宅,宅内仆人都认得妤卉,她匆忙而至,入门直奔内院苏眠的卧房,众人都不敢拦着。其实妤卉出发之前就使人通了消息,只是她心念急切,一路快马加鞭,比预计早到了片刻。
妤卉见出来相迎的清风面色沉稳,眉头疏朗,顿时放下心来。倘若苏眠是真的染病卧床,清风不可能如此镇定平和。
清风笑着说道:“四小姐里边请,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内院一般是不许女人随意出入的,影杨被留在院门口,妤卉带了阿黎和影柳随着清风进了苏眠的卧房。影柳隐身暗处担负起影卫的职责,清风也在门外候着并不进去。房内只有苏眠一人。
妤卉拉着阿黎的手,直奔苏眠的卧榻。
妤卉惊讶的发现一向是端坐或者静立的苏眠,此刻竟放松地斜倚在床上,身上盖了锦被,腰腹的位置微微隆起,手里拿的不是文书而是半成品的婴儿衣物。苏眠的黑发没有束起,随意披散在身上,为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平添了一层柔和的气质。他见到妤卉之后,眼中的忧郁顿时散去不少,笑着说道:“卉儿,你来了就好。”
妤卉放开阿黎的手,扑跪到苏眠身前,激动道:“哥,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什么也帮不了你,还要你牵制白霜影才救了我性命。”
苏眠放下小衣服。抚上妤卉地脸颊发梢,幽幽说道:“卉儿,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能帮到你固然是好,反正我也没有吃亏,白霜影还不是乖乖按照我的意思做事?”
妤卉哽咽道:“可是你还没有嫁人,就……”
苏眠的另一只手隔着锦被温柔地抚摸着在小腹上附着隆起的胎囊,故意骄傲地说道:“我又不是非要嫁人才能活的男子。。。这下白霜影的骨肉落在我手中。她后半辈子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哥,你不该如此委屈自己地。以你的能力才华,若非为了保全我,定然不会退让到这一步对不对?是我没有本事,让你废了这么多心思维护。”妤卉自责道,“甚至现在,我都不能将那些害过你的人揪出来,我是不是很没用?你应是怪我恨我的吧?”
苏眠叹息道:“卉儿,你太善良了。何苦将责任揽在你自己身上。旧事不谈了,我看开了许多。你也是有了夫侍的人,该长大了。现在亲眼看到我健康无事你可以放心了吧?”
妤卉知道苏眠是不想陷入忧伤往事,就装出撒娇的样子嘟着嘴说道:“哥。我哪里放心?将来你的孩子怎么安排?要不然送给我养吧。”苏眠跟着打趣道:“你占了影柳的女儿还不够,居然打我这个孩子的主意?我才不给。听说你地正夫闹着要休妻,你那侧夫也是极聪明不好惹的人物,我才舍不得将自己亲骨肉丢去你的狼窝呢。”
妤卉委屈道:“哥,怎么办啊。我只想和阿黎在一起。鸾鸣太霸道我消受不起;妫七郎你也知道他是谁。我怕是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苏眠不以为然道:“你的桃花运这么旺。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来我这里诉苦,我不管。倒是阿黎,可曾恢复了记忆?他跟着你是不是又吃了苦?”
阿黎自从进了屋。就不曾言语,恭敬地站在一旁。直到苏眠问起,妤卉将他拉到苏眠身前,他才略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公子,下奴回京路上曾经磕碰了头部,至今还没有完全想起往事。”
苏眠气恼地盯着妤卉说道:“卉儿,怎么又让阿黎伤到了?”
妤卉心虚地说道:“都是我地错,还有鸾鸣欺负人。幸亏家里那边有妫七郎维护着,否则我将来都不太想回去呢。”
苏眠笑着开解道:“卉儿,身为世家小姐,对待娶纳的夫侍要负责任的,不能因为害怕就疏远。皇子年幼无知,但是早晚会长大的。有妫氏劝导,相信将来会变得温驯有礼,成为你的贤内助。”
苏眠如此说话地时候,阿黎地头垂得更低,心中酸涩不安。阿黎以前认为自己活不了几年,不该占着妤卉地宠爱,可是为何总是死心得不够彻底?当他亲耳听到苏眠说别的男人有可能更适合妤卉,陪伴妤卉长久的时候,他会难过,那种心痛地滋味怎么忍都忍不住。
苏眠故意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偷眼观察着阿黎的表情。阿黎是伤心难过的吧?阿黎爱妤卉太深,所以才会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有了反应,他的动作刻意压抑,眼中的痛却怎么瞒不住的。
苏眠试探地问道:“阿黎,你不希望皇子殿下变好么?”
阿黎惶恐道:“下奴不敢。那些是主人们的事情,下奴的身份不该有任何意见的。”
“我还记得卉儿说她只会喜欢一个男人,阿黎,你不想做卉儿的唯一么?”
阿黎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颤抖道:“下奴只是卑贱奴隶,承蒙主人怜悯留在身边,下奴不敢有非分之想。”
苏眠继续说道:“如果你脱了奴籍,如果你也是皇子呢?”
妤卉心疼阿黎诚惶诚恐的样子,阻止道:“哥,别说了,你看你把阿黎吓的。现在我和阿黎这样不好么?天高皇帝远,我们在外征战,谁也插不进来。”
苏眠苦笑道:“卉儿,没想到你胆子比阿黎还小啊。有些话不捅破了说,拖得越久就会有越多的误会。阿黎不想听他自己的身世,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