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点零碎片段,也是在莲华中拾得,是俞彰的回忆。
俞彰满脸疯狂恨意,说要晋州付出代价。
那人身着玄青道袍,簪着看不清是什么花纹的木簪,对俞彰道:“我本该开解你,可到了今日转念一想,自己也深陷其中。怨气不消终是祸端,你们还有来日的际遇,你便再等等,三百年后,再见之日,或有转圜。”
俞彰于是等了三百年。
等来了风水轮转,可却搭上了自己跟俞瑕两条性命——他死了,狎鱼并没打算独活。
何苦?
时序晃晃脑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到这样没头没尾的片段。
那是……
时序想起来俞瑕的谢,忽然有些别扭,心想他恐怕谢错了人。
小雨渐歇,俞瑕也逐渐失去生息。
时序不忍再看:“你们还有什么心愿吗?”
府君手指动了动,将俞瑕的絮絮叨叨也听了些许,这么久之后才听了俞瑕的心意,虽然很迟,可也无妨了。
俞瑕说:“没有了,今日与大人葬于此,安有遗憾?这是三百年里,我最幸运的一件事。”
时序眼看府君手指抽动几下,又渐渐平和地放下去,彻底接受今日恶果。
青红两色的萤火交缠在一起浮动在河面,府君自己散了最后的生息自戕,没叫弑神的因果落在活祭上,天火于是逐渐熄灭了。
最后时刻,他放过了晋州,同三百年前神兽庙前接近入魔时的选择一样——只要一点回旋,或者心念稍动。
俞彰何曾是个迁怒苍生的人了?呕心沥血治书十五日,若不是果真满怀抱负,又怎么能感化上苍?
凡人修行到最后,求的到底是什么?
狎鱼最开始想飞升成河神,后来却自甘放弃,被锁缚龙台,也没有怨恨过晋州,只是期盼他付出的善意能有回应。
府君飞升前,求国泰民安。
十五日作书,书成那日,他功德圆满,可那天之后他满心筹谋并不为天下千千万人如何,甚至他恨起天下人。
恨到最后,他又放过了晋州,因为俞瑕说起他们的从前——后来他曾恨过自己,何必告诉肆意的俞瑕慈悲和道理?那些慈悲救得了所有人,却唯独害苦了俞瑕,可俞瑕时至今日竟然还以此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