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依旧时常召他去螽斯馆,有人弹劾恒王庶子目中无人性情奸恶,天子也并不在意,他纵容着这位出身低贱的恒王庶子胡作非为。大公子偶尔会教育他几句,不过大约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久而久之,恒王庶子便成了洪水猛兽,横行无忌招人厌烦又无人敢惹。
嫣嫣讨好蹭了蹭他的手腕,蛇尾卷着他的袖子。
那里有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疤,过往十数年,有多少次,新旧伤疤交叠在一起,新的盖过旧的,日子也一天天,新的盖过旧的。
尽管新的日子依旧烂透了,了无生趣,让人厌烦,迟早会完。
奚容安扯了扯唇,在手腕划了一道,鲜血蜿蜒着淌出来,嫣嫣舔着伤口,痛饮着吸引它的鲜血。
伤口很快愈合了,比很多年前螽斯馆的草堆上还要迅速,留下了一道浅白的痕迹,堆叠在最上面,成为纵横交错的其中之一。
等他被嫣嫣榨干血的那天,或许他也就成了伥鬼之一,不过做嫣嫣的伥总要好过坑底那些恶心怪物的伥,好歹嫣嫣长得好看,此后数百年他也不必对着一条恶心的虫子日夜作呕又不能逃脱。
“何谓喜相逢?”奚容安低声,嘲弄道:“他不识我,我不识他才是。”
相逢不识,没有让人绝望的过去,没有随时到来的噩梦,城墙根下一眼,他见色起意,无赖缠上去,于是便叫作喜相逢。
今日这样,他们彼此憎恶,各自被命运桎梏,算什么喜相逢?
有时候他也会怨恨,为什么出了螽斯馆,这被捧得神乎其神的术法忽然就失效了?他也想前尘尽忘,无忧无虑做个等死的傻子。
此后几天相安无事,奚容安对小叫花子依旧不假辞色,可在也没有说过赶他走的事情,容宣见他们二人和平相处也极为欣慰。
不过奚容安总是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看着容宣和小叫花子发呆。
奚容宣无度纵容小叫花子,将他看作稚子,满足他一切要求,要星星不给月亮。
这样的大公子很少见,至少奚容安没见过。从前容宣待他大概也算是好的,无论是治学还是起居,安排妥帖让人找不到错处,可他对自己从没有这样亲昵过。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
天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性情奸恶不学无术,人人都说自己心怀叵测。
尽管奚容宣面上不显,可他对自己,总是疏离的。
这一路走来,他对小叫花子更像哥哥。
车夫递过来烤的热气腾腾的炊饼:“公子?”
奚容安扯了扯唇:“多谢。”
被这位难相处的爷谢,车夫连连摆手,随后又问:“那边那二位,是兄弟?”
奚容安掀了掀眼皮,哼笑:“或许吧,我们也不熟。”
车夫啊了一声:“小的还以为……”他极为吃惊,这一路走来,这三人关系成谜,那边两位公子自然是好的数一数二,身边这位同那二位经常争吵,可也不像是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