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安麻木地想,是啊,你这个哥哥总来的太晚。
“阿元死了。”他颓然说出这几个字,是对兄长最后的交代。
死前阿元问他:“奚容安,我才是喂那条蛇最好的饲料,对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清楚看到他兄长握剑的手抖了一下,于是接着说:“是我杀的,你的阿元死在我手里。”
阿元逃不掉,他也逃不掉,他犯了滔天大罪,本来不敢苟活了。事到如今他还是懦弱,卑劣该死的事情都做过了,仍旧不敢承认他的妄念,未敢肖想阿元。
繁华筵席偷藏一眼,螽斯馆里隔着墙的懵懂动容,启阳城外一眼逢魔,再见未相识,可他卑劣一如往昔,无论怎样的境地都那样地渴望阿元,无论他是金尊玉贵的梁小世子还是启阳城中一只小乞丐,遑论许多个吃人的夜晚,隔墙而来一只手:“别睡,我教你识字!”
“第三次,哥哥,这是你第三次来晚了。”
容宣问他真相,可真相如何其实不大要紧,因为事实如此,阿元要是活着,迟早要被自己或者奚岚纪吞吃,在阿元拉着他,说:“容安,求你,杀了我”,那时候,他犹豫过,也沉沦过。
欢喜佛下发生的事情,其实很难界定是他被邪佛控制还是借机放纵了心中野兽,拥有阿元这样的事情,他何尝敢在清醒的时候细想?
于是有很多次,他被控制之后,不是与奚岚纪撕咬就是对阿元做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情,阿元总在哭,有时叫他“奚容安”,有时喊他“虞奉欢”。
前尘的前尘,又是叫人自惭形秽又绝望至极的事情,他活在一滩污泥中,偏要拉着阿元与他一起疼,还要告诉容宣,以至于他们三个人全都被折磨。
所以阿元求死也是有原因的。
直到大概那天阿元不堪其辱,割破手腕要他吃了自己。他伤阿元至此,阿元却愿意做伥鬼,替他不人不鬼地永不超脱。
“他呢?”
容安看向城中,那里有另一只怪物,他们的父亲。日日与他相互撕咬争夺阿元,阿元死后日日想要冲出螽斯馆找一个替死鬼。
“你要杀他吗?”
当日同样在启阳城,他看着重伤的兄长,暗想他仁爱有余狠厉不足,难当大任,今日兄长回来,仍旧怀着他叫人发笑的仁慈,对他这样的罪无可恕之人也难下杀手。
“容宣,你不杀我,我与他又有何异?”
回答他的是泰山尊的一只镇纸,还有容宣转身而去的背影,他轻声揽下了所有的罪孽:“容安,奚家对你有罪,对阿元也有罪,等王兄回来,带你回家。”
后来呢?后来……
闪回错乱无序,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仙山往事,兄长没再回来,镇纸化作一座大山,山中一座无名草屋,他被压在镇纸下过了许多年。
他在夜半私问神明,阿元在何处?兄长在何处?神明未语,抬头看到叫人憎恶又舍不下的欢喜佛。镇纸之下未有神明,有人救了他,可他仍旧困在螽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