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君去而复返,站在山路前,明月仪问完那话时序还没反应过来,一团浆糊的脑子又被‘敲一块’下来加了一瓢水,骤然见着这么一位女冠,下意识出声,“啊,有位姐姐——”
泰山君朝明月仪颔首,道:“有一些事情,想问一问尊上的人。”
明月仪表情好看了一些。
时序下意识要反驳自己跟明月仪没关系,见明月仪没反应,又想算了,这大腿还是先抱紧吧。
“想问仙友,这符箓从何而来,那人可有什么话?”
烧成灰烬的符箓又好端端出现,折痕将天地君亲师几个字从中截断,时序摸了摸怀里才发现自己弄丢了这东西,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心想自己怎么能这样敷衍人家的托付,“啊,这是有位道友,抓着我说有缘,叫我帮他带个信。”
“带给谁?”
“他没说,就说‘若泰山倾塌,务必烧了这符箓’。”
那女冠点头,时序伸出手,“这位姐姐方便还回来吗?受人之托,将来还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
金铃在手里微微震了一下,时序不由自主看过去,见自己的金铃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明月仪手里,心里纳闷,又没有拿回来符箓,再看回去,那女冠收起了符箓:“本君就是泰山君,有劳仙友带信了。”
时序摆手说不敢当,又在心里好奇泰山君居然是女身,“那……那位道长说赤水泛滥,山岳将倾?”
“是吾师”泰山君站在三岔路口,“本君早年间流落凡间,曾有个凡人为吾师,替天道教化本君。”
“哦……”时序懵懵点头,恍然间觉得那符箓上的字很不寻常了,但不知道泰山君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
“再往前走是幻境”泰山君道:“本君本不该插手,不过他欠了你的人情,你我又有前世姻缘,所以可以为你指路,身后这两条均是前往幻境的路,一条坦途,一条坎坷,你有一刻钟时间可选。”
时序注意力先被“前世姻缘吸引”,想不明白自己前世居然能跟山君有姻缘——他居然这么有来头?
那么仙门还没没落的上古,自己前生也是很有来头的人?
听到后半句又开始头疼——最近卜卦结果总是很奇怪,问不出来凶吉就算了,当着这两人的面要是算出来奇怪的东西,比如说宜嫁娶,山君说跟他上辈子有姻缘,前妻面前算出来这种东西,你说这多尴尬?
很窒息。
他犹豫着要不要摸铜钱出来,余光悄悄看明月仪,自从山上下来就冷着脸,不可能帮他的样子。
“镇山河里有他说的浩劫。”泰山尊指尖夹着薄薄的符纸,“想来他觉得这几个字足矣……选好了吗?”
时序头疼看着这两个人,捏着铜钱进退两难,最后无奈,随意摇了两下念了一句,铜钱落地前一刻,他记起宴山亭说的“报酬”。
脑子清明一瞬,时序看了一眼卦象,指着右边信心满满:“我走这边。”
泰山君移开一步,让出来右边的路,时序走了一步又站住:“山君说我们前世有姻缘,所以小道跟这里的因果是山君?”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才对嘛,他堂堂七尺男儿,就算是有前缘,也应该跟好看的姐姐纠缠不清嘛!
然而泰山君摇摇头:“我们因果浅薄,只在相识那日做了一刻夫妻。”
“?”他上辈子这么前卫吗?闪婚闪离?
泰山君垂眼站在旁边,说这些惊天八卦的时候从始至终面无波澜,明月仪的手缓缓收紧,时序这才记起来自己丢了东西,好歹也是老道士一番心意,山门清贫,这可是真金,还是不要随便丢了。“尊上,我那金铃……”
明月仪伸出手,他拿回自己的东西又摸不准明月仪要不要跟自己一道走,心想要不问一问吧,要是明月仪跟他一起走,好歹不会丧命。
还没开口,那把扇子又出现了,烫金扇边落在他额头,时序下意识后退,身上的破烂迅速变成了天青色衣袍,乱七八糟插着草叶的头发也干净了,断了的金丝红线重新坠上金铃,他手里那个不翼而飞。
“你自去吧,本座不便离开无妄河太久。”
时序只好一步三回头告别自己的大腿。
“多活几时”时序走了几步,猛地听到这句话,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到明月仪依旧站在路口,泰山君也没动,他挥挥手,“谢尊上挂怀!”又在心里补充:肯将莲华给我就更好了。
“尊上不跟上去吗?”人走远了,泰山君才这样问。
当年四方山神被他拦路,支支吾吾无一人敢言,她到的时候这人跪地而泣,问灵曜究竟在何处。如今好不容易去而复返,怎么又放任他去龙潭虎穴了?
“你若动了他,本座自会来与你计较。”
泰山君静默一瞬,觉得这实在是很难保证。她自然不会主动寻他的麻烦:“尊上,幻境主人不是小仙。”
要不是偏执奔溃到疯魔,谁会无缘无故成为幻境主人?里头的执念走到了山穷水尽,满心只有达成目的,谁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人,动了又有什么后果?
“连我都不敢杀的人,谁敢轻易动他?”明月仪轻声,“他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对本座而言唯一的优点便是还活着,能喘气,若这样一点用处都没了……”那么这地方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