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很是偏远,肩辇足足行了两个时辰,才算是到了。门口守卫森然,手执的钢刀在白雪的映照下散着寒光。
我将手伸进衣襟,取出江朝曦赐我的那块免死令牌。
见免死金牌,如同面圣。
天牢守卫的领军面色一变,忙领着一众守军跪下道:“末将不敢阻拦。”
我点点头,向花庐递了一个眼神,扶着她的手走进天牢。
铁栅内,浮生抱膝而坐,痴痴地望着天牢上的透气窗。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看到是我,裂开干裂的嘴唇:“你来了。”
虽是死囚,但浮生自从交代了供词之后,便没有再接受刑讯。所以她一身囚衣未染血污,甚至头发和指甲都是干净的。
想起昔日里艳舞的绝美少女,我有些唏嘘。
“花庐,把小菜布上,酒也吩咐狱卒温上吧。”
我从花庐手里接过毛氅,小心地给浮生披上。浮生头轻轻一偏,灵巧地避开了。
我心里一顿,凝眸看她。
浮生迎着我的目光,淡淡地问道:“娘娘可否告诉我,洵王如何了?”
所剩时日不多,她心心念念的人,竟还是他。
江楚贤投奔襄吴,打算在西南自立为王。江朝曦眼下着力对付萧王一族,自然是无暇应对。但若是萧王一案了结,所有的矛头肯定都会对准江楚贤。
我有些为难,道:“浮生,洵王暗中得了襄吴的支持,安然到了西南。”
浮生没有说话。我试着将毛氅披到她身上。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那么,娘娘是来给浮生送行的吗?”
我将一杯清酿倒入杯盏:“你只说对了一半。”
“哦?”
“我还替洵王来为你送行。”
浮生愣了一愣,捂住肚子格格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她边笑边喘着气,接过酒杯道:“有你这句话,我浮生——酒未饮,人已醉!”
我看着她手腕上那一对玉镯子,眼睛有些发潮。
浮生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抬手将我面前的酒杯满上:“相识一场,我也敬你一杯。”
我苦笑一声,将酒一饮而尽。
浮生盯着我,直到我放下酒盏,才道:“洛溪云,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你告诉我,皇上打算如何了结我?”
南诏刑罚严苛,凡是通敌的罪名,一律五马分尸或者凌迟处死,死状悲惨。浮生按照计划指认了萧华胜,自然不会判得这么重。
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阵难耐的沉默后,牢房里响起了浮生低低的笑。哪怕这些日子吃尽了苦头,她的声音却依旧婉转清丽。
“我不怕什么五马分尸,凌迟之刑!早前被训练成细作时,我就明白我最终的下场。”她喃喃道,“但是,死得太惨,面目全非的话……在阴间等候王爷,会让他认不出。”
这句话,隐有深意。
我猛然抬头,看着浮生。
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