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前横亘着一座永远也越不过去的山,有关谢慈的点点滴滴,像从土壤中蜿蜒而出的藤蔓,死死的缠绕着她,令她寸步难行。
她是守在山中的信徒,生于斯,长于斯,假如某天一场山火要将这所有的一切燃烧殆尽,那么她一定会以身殉葬。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活成了行尸走肉的模样。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甘之如饴。
她身处在一片混沌中,难以自拔,可谢慈却始终清醒,他不曾有一日忘记自己是谁,也不曾有一刻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他与栾深只浅浅的闲聊了这几句,马上又回归正题,说:“白合存的夫人姚氏,身份特殊,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靶子。你准备何时动手,我助你一臂之力。”
栾深倒不想他那么积极,他叹息道:“可惜了白合存,我看他是个老实人。”
谢慈冷然道:“娶妻不贤,心智不坚,这样的人在向乡下庄稼地里赖一辈子,也没人去捏他的错处,可他偏偏要往燕京城里蹚这一谈滩浑水,身居高位,无能就是罪。”
栾深道:“我喜欢听你说话,因为你总是有说不完的道理,可以在任何时候提醒我理智行事……对了,白府和苏府之间的关系,你已经查出结果了?”
谢慈不遮不掩的回答:“查到了,没什么意思的家长里短,姚氏,也就是南秦的公主,年轻的时候,给她未婚夫头上扣了顶绿帽子,不料被她小姑子的打击报复,整治了个半死。她那小姑子冒犯皇室最后也没落着好,被南秦献上了我们大燕朝,赏进了苏府,当了一房小妾。那妾留下一个种,就是苏秋高……”
栾深听得皱眉,说来说去,果真净是些家长里短的故事,他忍不住问道:“等等,难道其中就没有什么阴谋?”
谢慈一顿,敞亮答道:“阴谋?那还真没有!”
他只字不提有关蛊毒的内情。
此事谢慈是打定了主意瞒着所有人,连驸马也不能告诉。
芙蕖对如何整治无能之辈没什么兴趣,她回到自己院中给,提笔就写了一封信,约见苏慎浓,亲自出门托人递进了苏府。
想着苏慎浓正忙着关照父亲和兄长的身体,此刻必焦头烂额,顾不上其他,芙蕖刻意将话说的委婉诚恳。
本已打算过些日子再议此事,不料,帮她递信的小厮出门传话,说苏慎浓约她半个时辰后,在春耕茶亭见面。
芙蕖喜出望外,心里搁着谨慎,人却没有走远,一直守在苏府的外围,直到半个时辰后,亲眼见到苏慎浓出府,才一路跟在她身后,安全互送她到春耕茶亭。
春耕茶亭有太学的学生们撑着场子,一年四季都不会冷清。
今日在学生中流传开的头等热闹,自然是苏府门前发生的一切。
别说什么纸包不住火,谢慈当时发癫根本就没避讳人,市井商贩目睹了一切之后,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便已经将话本都编好了。
“谢大人是心情不好?怎么消失了几天一露面就上苏府找茬去了?”
“倒也没听说苏大人最近有参奏他啊?”
“也可能是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肯定是我们错过了什么,有没有人知根知底的,快别藏着掖着了,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芙蕖就在楼下这一片吵闹声中,四平八稳的才上楼梯,到了二楼的雅阁中。
苏慎浓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僻静的地方,关上了窗户,放下了帘子。
芙蕖与她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口的愧意。
芙蕖将帽子搁在茶几上,对苏慎浓道:“一切回到原点,我又成了一个已死的人,处处得避着某些人的耳目。”
苏慎浓道:“我三哥做事太过了,我们愧对你在先,无论如何,我也该对你说声抱歉。”
芙蕖客气道:“你不必心怀歉意,我与苏三公子本就是不同路上的人,谁更胜一筹看的是手段,而不是对错……苏姑娘,今日约你出来,我就开门见山了,谢慈从你府上取走了一样东西,是么?”
苏慎浓有些疑惑的望着她:“是,怎么,你们两也离心了?”
她好敏锐,也好犀利。
芙蕖心下惊叹,解释道:“离心倒还不至于,只是有了些分歧。”
苏慎浓转头吩咐人呈上纸笔,她说:“是一封我家姨娘留下的信,我看过一眼,都记下在心里,你想知晓,我誊抄一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