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听着动静,侧身,谢慈将薄毯拉到她的下巴处,只露一张巴掌小脸。
谢慈说:“睡吧,已经很晚了。”
其实芙蕖从晌午用过膳便一直断断续续的睡着,一场噩梦让她此时灵台清明,毫无困意,不过倒是忽然觉得头脑发热,不甚清醒。
可能是烛光太昏暗的缘故。
她看谢慈的脸,也像沉在黯淡无波的水底下。
芙蕖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摸上他的膝盖,问道:“废了么?”
谢慈捏了她的手,放回榻上,说:“还不至于。”
借由银花照夜楼的名头,陈宝愈请了位骨科圣手,诊治过他的伤口,复位固定之后,至少养上一个月,男子年轻力壮,遵医嘱静养即可,不日便能恢复到与常人无异。
谢慈现在仿佛长在了木轮车上,轻易不挪动,夜里休息也是将就着坐到天明。
他今夜似乎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芙蕖猜他想在她房中过夜。
芙蕖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慈说:“崔字号,这根刺不拔,我日夜难安。”
芙蕖忧虑道:“可如今的时机算不上好。”
谢慈在此事上显得异常固执,已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他说:“我们不能万事都等时机……时机一辈子不到,我们难道就一辈子不动?”
如鲠在喉是真的,谢慈的意思,即使拔不动也要生拔。
既然没有时机,那就创造时机。
谢慈教她:“世上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我们不需要一切都亲力亲为。当你倒在泥泞中抬不起头,是没有人会上前扶你一把的,可你若是靠自己咬牙站起来,便一定会有无数过路人赠与你助力,相反亦然,他楼高稳固无可撼动时,谁也不会去自讨苦头,当他有了颓败的迹象,大厦将倾,狗都会上去踩一脚。”
芙蕖:“你说的没错,人便是如此。”
谢慈在徽州养伤,非一时半刻之功,他有足够的时间静心筹谋。
芙蕖问道:“姚氏如今怎样了?”
谢慈说:“情况不太好,像疯了。”
他将一个惨烈的事实形容的轻描淡写。于他而言,姚氏从不是棘手的角色,她背后的南秦才令人头疼,姚氏最大的作用就是引六皇子上钩,目的达到了,姚氏的死活便不重要。
倒是陈宝愈好看热闹,听说了姚氏那段伤情往事,无比积极的派人四处寻找那负心男的下落。
南秦六皇子是知情的,但他不肯说,严刑拷问也不露一丝口风。
芙蕖觉得此事还没结,问:“姚氏的女儿你们找到了吗?”
谢慈说:“不知道。”
芙蕖又问:“那白合存呢,他的下落有没有消息?”
谢慈道:“我管他做什么,他爱上哪上哪去。”
都是没有用的人,谢慈看一眼都嫌多余。
芙蕖坐起了身子。
谢慈勾下帷幔,挡住她的半身,道:“我累了。”
芙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在榻上半卧了良久,又躺了回去。
谢慈是不是真累了她不知道,反正她不困了,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漫长的夜里,清醒的脑子里竟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想,比睡足了觉还要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