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群臣散去,完颜亮失落的双手垂下,右手的笏板似是要掉落了下去,望着厅堂中恭敬直立的完颜雍,他略带些气恼慢向殿外。
完颜雍则是不言不语,垂袖直立朝堂,毫无骄恣之情。皇帝下朝自后殿先更衣,似是捯饬一炷香的时间,他才自后殿而出,身上已换了一袭绀色大袖衣,幞头帽已然取了下来。
他见雍王还直立堂下,十分欣奇的问道:“你这孩子,真是老实,朕进去快一炷香的时间了,你也不寻个坐处。”
他长揖躬首,浅笑道:“朝堂之地,神圣无比,天子尚且要端坐视听,微臣入朝本是殊荣,怎心怀骄恣坐着享受。”
皇帝听后,那喜悦似是要自眼中迸了出来,摸了抹自己的乌须拍了拍完颜雍的后背:“好了,朕知道你最守礼仪,但咱们兄弟两人,便不要见外了!走,与朕小酌一杯再与你谈些事情。”
两人相继而出,屋外的雨早便下了小些了,淅淅沥沥的,左右祗候人躬首进雨具,两人顺着条条朱红的廊桥才来了福宁殿,殿中已有宫人了简置了一方八仙桌,备了些酒菜。
完颜雍先请皇帝入座,才恭敬端坐,敬酒言茶,小心翼翼的相处之。正值酒酣之余,皇帝完颜亶屏退左右与他聊起了些私话。
“这羊羔酒如何?”皇帝问。
“入口醇厚绵甜,确是好酒,臣弟上次在您的辰宴上有幸酌过一两盏,回了府中,酒香数日不散。”
完颜亶扶着扶手椅,手抬上来点着,小声道:“这羊羔酒健脾胃、益腰身、大补元气,回头朕命人给你送几坛,新婚之夜好好治治你那倔强的小娘子。”
他听后,略带羞涩的将酒盏细抿在唇间,半天答了句:“她还小,皇兄便莫要拿臣弟打趣了!”
“咳,十三四岁了不小了。朕那日瞧着她,鲜衣而立,温柔之间带些倔强,这姑娘,不被世俗左右,有主见的很,倒有大家风范,做个贵妃倒也可!”
这话既出,他便收了笑容来,望了望皇帝略带郑重的神情,心头一紧,惶恐不已,杯中酒悬停在空中许久,不知如何答话。
完颜亶的指间轻轻打在桌案子上,殿内一片寂然无声,片刻他又试探着问:“乌禄,若是,朕要纳了你那小娘子,你可舍得吗?”
面对着皇帝这样的言辞,他亦是进退两难,征了半天不说话看,而后,便瞧了皇帝往后一靠,他立马站起来躬首伏地:“陛下,微臣自然是愿意,但……,但陛下您有所不知,微臣这妹子,她任性的很,若是入了陛下后宫做了什么不合体的事儿,那便麻烦了!微臣为臣下,平日亦是有时间管教,但陛下日理万机……”
“不是有皇后吗?怕什么,她入了宫自然会服管。”
“是,有皇后娘娘。”
“谁唤本宫来着?”
只听了完颜雍话音刚落,便有娇媚的女子声音自外传进来,随着轻巧而碎慢的步子渐进,一袭青软烟罗袍现于隔窗外,唯听了玉翠金银抨击相撞的声音,又见左右丽人随后。
是皇后来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似是豁然贯通,找到了良方,连忙唤了句:“皇嫂安好!”
皇帝只微微瞥了她一眼,道了句:“皇后来是有何事,朕与大臣在议事。”
“乌禄乃是王亲,怎能算是臣子呢!陛下与兄弟把酒言欢,臣妾便不能来了吗?”
“臣妾方才与皇姑说完话,想着陛下下朝必定累的很,便把今早熬的一剂养神汤羹端了些来!”她说着说着,愈加有贤妻良母之范,连忙招呼了身后的宫女来呈上汤羹。
皇帝对那浓郁鲜香的汤羹不屑一顾,但在外人前,他亦是要顾及个什么,便轻然一笑道:“皇后有心了,朕与你说笑来着,来人啊!置了娘娘最爱吃的透花糍与贵妃饼来!”
待皇后入座,他征了一会,随意喝了两口汤羹,以余光瞧了完颜雍才道:“乌禄,你起了吧!朕与你说笑来着呢!一个女子而已,你不可能舍不得,定是念及这层情分罢!快起来吧!”
“谢皇兄!”
他慢入座,才松了口气,几人也不似平常宴会那般拘谨,竟像一家子一般,把酒言欢,闲聊家常。
“乌禄,最近铭璇怎么样?可快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