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
就当她要送入口中那一刻,忽来的一阵呼喊声令她停下手,顺着帷幔望去,是国妃铭旋走了进来,身后站着侍女芗芗。
铭璇泪目向前,将她手中的碗搭住,看着她双横的泪水滴落在热气腾腾的药水里。
「清雅,不能喝,不能喝,这是你第一个孩子!别那样任性。」
「娘娘怎么来了?」她轻轻抬头望了一眼躲藏的芗芗,便明白了是芗芗去叫的她。
「我若不来,便要随你做了糊涂的事情,将这可怜的孩子药掉。我知道,你想让大王放下牵绊,让你替我去宫中,然后你便在去的路上自尽是吗?」
「清雅,不能这样傻,你是花一样的年纪,怎么能轻易赴死呢?」
清雅未曾表现的那样悲戚,反而很轻松的说话:「娘娘多虑了,我不会在进宫途中自尽,我一向最珍爱自己。我是想,其实本来我也不属于这儿,这个孩子来得也只是意外。若能替娘娘去宫中,也是我心中所向的,我也是开心的。」
「你说你自己想去完颜亮身边,去做他的皇妃?」
「是,娘娘忘记了?我少时,就是喜欢圣上啊?我自然想做他的皇妃。」
她轻松自如,浅浅的梨涡印在嘴角,可铭璇似乎透过那颗深黑的瞳孔,看见了她的万般无奈。
「娘娘,你不能去宫中?大姑娘和三哥儿,他们要母亲,而我,终究是个没生养的人罢了!」
铭璇听后,下意识点点头,再转过头去,轻叹气:「清雅,若你这样想,那……那便依了你!但此事,切不可冲动,待我……待我明日好好劝大王,再做决定。这药,也待我们有了心理准备后,你再喝。」
清雅望着她那双眼睛,轻勾起嘴角来:「好嘞,好!便等娘娘,好好与大王说再看。」
「其实,我便好好的去当陛下的皇妃了!娘娘,定要和大王好好的过一辈子。」
铭璇轻轻点头,对她嘱咐两句便悄然离去。
她怔怔的坐在床边,麻木的望着烛光。
一夜之间,完颜雍两鬓微白,半夜他都没有睡意,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一旁是张仅言在侍立。
他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便口中念叨:「仅言,我们可以现在去联系,联系在辽阳的舅公,舅公在那边暗自里笼络了些渤海官民……我们,可以两面夹击,推翻完颜亮……」
仅言的额头冒出了虚汗,好久才说话——「大王,若派飞鸽传信,起码要近五日才能到,到了,要商议对策,也需时日,况且……况且,舅大人,在辽阳结交的小士族,不足万人也。」
说完,只见完颜雍的喉结哽住,他红着眼,靠在椅子上——「我不能让我的女人去受这个罪,我做不到!完颜亮!」他忽的将那墨盘打翻。
「完颜亮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如此丧尽天良!」
「不,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我们还有……我们还有仆散忠义,还有乌林答一族,我们还有一个宰相的姑父,夹谷家、张家、李家……」
「大王……,仆散大人是兵部尚书!宰相大人,无兵权!几个氏族,前后皆被征派到边远地区了!您忘了?」
「那,孤王,便亲自领兵,哪怕一点点希望。」
「一点点……」痛红的眼眶已经无法合上,他那点点鬓白在烛光下越发刺眼。
他只从张仅言那伏跪下去的身姿中,看到了无边的黑暗,冥冥之中意识到此事上,一丝反击或拯救的可能都没有,这整夜的无眠,屋里的灯烛更换数番,他都没有找到任何能改变的法子。
第二日,铭璇起的很早来请安,完颜雍见到她时,她笑眯眯的,没有半丝的难过,她按照平
常的习惯,为他斟了一碗热粥。
他十分诧异,便准备要问的,却让她先开了口。
「大王,妾也来请大王您上表,让清雅代我前去宫中。」
完颜雍闻此,轻坐起身来问缘由。过一会,清雅也正前来请安,才向他解释了所有,只见她很安静的坐在椅上,背挺的直直,不曾有一丝浮躁焦虑之态,娓娓道来——
「大王,我与娘娘商讨过此事了。古来妻者,是内帷之柱,上敬姑舅,下育子女,亦是一个家族兴衰的根本,前朝有被诛杀之臣,大多从内部开始败坏,可见,一个贤惠的主母有重要,而娘娘,正是这样能带领着家族走向兴旺的女子,她饱读诗书,出身名门,一骨子大家闺秀的风范,为妃多年,她以身正而立则,将大王的媵妾视作姐妹,将府中子女视如己出,还能在大王身侧为您排忧解难。」
「敢问如此女子,这个家如何能离的了她?」
「自然不得让娘娘前去宫中,饱受折磨。妾自虑许久,念起自身为妾妃,若替娘娘入宫,一不会蒙了大王的颜面,宗室的人也最多说说,是大王献的一位女子入侍宫中,二来,我亦无生养,也不会有儿女因我蒙羞,抬不起头来,三来,确实此事大王心力交瘁,妾如此,也当为大王排忧解难一次了!」
她说完后,完颜雍略有思考,背手而立在堂前,良久,又摇了摇头表示不允。而后,她征了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