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艘百丈长的官兵楼船,犹如二十座山丘,停在水泊之上。
周围的千百艘小船相比之下,仿佛只是一些水中的鱼儿,数量极多却极小,不时有小船翻倒,倾斜沉入水下,载沉载浮。
但无论是最大的官兵楼船,还是那千百艘小船,此刻都已经布满了厮杀的身影,朝廷的魔道精兵,黑色的盔甲,与梁山兵马的红衣交杂在一起,叫嚷的声响,在这八百里水泊之外,都能隐隐听见。
张万仙维持着一条条藤蔓编织而成的桥梁,甚至有更多的木质根须,堵塞了船体两侧的炮口,从火炮周围的缝隙,往船舱里面钻了过去。
官军之中,那千名身着上等丝绸道袍的术士,不要钱一般,从他们那宽袍大袖里面,抛射出无数的纸符。
他们的法力修为,境界感悟,都远远不如张万仙,但他们财大气粗,纸符材质虽然都是看起来常见的黄纸,其实却是名贵的木料,精心打成纸浆制作出来的。
而黄纸之上,那些用来书写符咒的颜料,也全部都是用精炼过的矿物,研磨成细沙,调制而成。
紫色的符咒可以化作雷球,红色的符咒,可以召唤烈火长矛,银白的符咒,可以放出弯月般的刀气,黑色的符咒,可以制造种种变幻莫测的错觉。
极尽丑怪之能事的恶鬼,犹如十八地狱,道经佛经里面,曾经讲述过的品种,长舌、枉死、水鬼、无头、肿尸、青婴,成群结队的,逆着绿叶根须缠绕而成的桥梁,在梁山兵马之间,扑咬乱攀。
千娇百媚,拽着细纱起舞的仙子魔女,伴随着那些雷火刀光,一股脑的飞向张万仙所在的那艘楼船。
还有诸多没头没尾,却给人莫名恐惧感的事物,譬如布满血丝的大眼球,长着两条光秃秃人腿的鲤鱼,生有人脸的骏马,拖着光鲜亮丽的马车,结满了老人皱巴巴头颅的果树,穿着官袍、五官生动的大马猴,等等等等。
亦真亦幻,确切可以伤人的这些事物,遍布在楼船上、水面上,阻碍着梁山的兵马,为官兵争取时间。
混江龙李俊,驾驭着龟壳蛟龙,纵横在水面上,遇到这些诡怪幻象之后,蛟龙也连连发出嘶叫,虽然能撞散了一些幻象,却也总是被引偏。
“人心七情,可以入咒,惊恐万状,催生妖魇。你们从贩夫走卒的惶惶不安中提炼成法术,全是邪道。”
冷冰冰的声音,传到那些术士们耳中。
“你们这样的人,也配称道官?!”
术士里面领头的王天霸、贾夫人、徐青娘等几名道官,听出一股洞彻心扉的杀气,连忙祭起各自看家的法宝。
王天霸丢出一个眼眸状的玉佩,其余几人有的手捧葫芦,有的吹亮灯盏。
天空中忽然仙歌嘹亮,黑暗的夜幕之下,有纯白色的仙气雷云翻滚扩张,美妙的歌吟声,伴随着如琵琶拨响、铜锣敲击的雷鸣落下。
成百上千的皓白电光,从天空中绽放,轰击在那些诡异的幻象上,这些电光扭动不休,但却并非一闪即逝,而是能够一直存在。
这幅场面,如同天公垂下千缕丝绦,扫荡尘埃,任凭什么诡异幻象,被扫荡两遍之后,也就惨叫着化作黑烟消失了。
玉佩,葫芦,灯盏等等,被电光波及,也各自出现裂纹,王天霸等人既是受伤,又是心痛,一个个脸上涨得通红。
“是林灵素的神霄大雷琅书!”
镇海真人李成,拿出一面玄黄吊挂,叫道,“你们的法宝不顶事,来助我一起摇动这面重宝!”
所谓吊挂,也是一种旗帜,只不过会在旗面上绘出民间故事,有图有字,所以跟寻常旗帜,大有不同。
这面玄黄吊挂,原本是公孙胜的师傅、二仙山罗真人的独家法宝,号称纯阴至静之宝,一面黑一面黄,两面各自画有仙人传法,最擅长克制雷火之类的阳刚力量。
众多道官术士,并心打出法力光辉,灌注到玄黄吊挂之中,只见那旗面摇动,空气化作翡翠色的淡绿波涛起伏,与天上的雷光相抗衡。
林灵素以一人之力,镇住千余术士,这些人再没有谁能够去打扰张万仙施法,逐渐的二十艘楼船大舰之间,都有了桥梁连接。
越来越多的船舱房间,被树根封锁,让那些官兵想要闯出来的时候,又添了许多阻碍,只能不断挥舞刀枪,在狭窄逼奏的空间里,向上冲杀。
等他们终于冲到甲板上,就会面临梁山兵马猿纵虎跃的当头一棒。
这里,已经如同一大块浮在水面上的陆地战场。
可是,十万魔道精兵,各级将官全部都是能征善战的人物来担任,这股力量实在是太庞大了。
就算关洛阳设法消耗掉了他们最强的龙王尊炮的弹药,抵消掉了他们临时制造的飞楼战车之类的一次性战争器材,又利用私兵掀起骚乱,布局让两万名官兵自作自受,陷入昏迷。
剩下的魔道精兵,依旧是极其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鲁达、林冲、武松他们已经全部上船,就连戴宗也拿了两个小匕首,靠着神行之术,闪烁来回,每次现身,必定有个官兵背后被他捅上一小刀,效率居然也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