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缝纫机可不是家家有,尤其冯家村这么个偏僻地方,缝纫机买回来以后,很快就有人拿着衣料上门来了。
乡村自有它一套约定俗成的法则,来找冯妙帮忙的人,总不好让人家白帮忙,缝整件衣服的,付几毛钱加工费,比镇上裁缝要便宜。也有的补个补丁、缝个鞋面,不费什么事,只用缝纫机走个线,就自带线轴、或者给孩子带点儿零食什么的,便不收钱了。
当然若是关系不一样,比如冯妙大姑和二婶吧,那就不用钱,说不定还留下蹭个饭。
没几天,卞秋芬也来了,一进门就笑眯眯问:“表姐,就你一个人在家呀?”
“那不是,大子二子也在家呢。”冯妙指了指院子墙角玩泥巴的大子,春寒料峭,二子还让她圈在炕上,小笨货反正还不会爬,也不担心他掉下来。
冯妙揣摩,卞秋芬大约知道她一个人在家,才上门来的。虽说才正月里,可生产队也不会闲着,男劳力去几十里外的地方上河工,修水库,全县的村镇都去人,吃住在工地,冯妙家爷爷和她爹都几天没回来了。妇女们则由妇女队长带着,每天去小麦田里锄草、积肥,挖丰产沟,做一些春耕春种的准备工作。
村里剩下除了老弱病残,也就只有冯妙这样的,俩孩子自己带,没上工。
“你怎么有空来?”冯妙把卞秋芬让进来,笑笑问,“你们生产队今天没上工呀?”
“我今天有事儿没去。”卞秋芬皱皱鼻子,笑嘻嘻道,“方老师好像有点不待见我呀,也不知我怎么招惹他了,他上次不讲理冲我嚷嚷,我都还没生气呢,他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什么人呀这是。表姐你看,这阵子我都没好意思来找你玩。”
冯妙笑笑,女主抱怨男主,她不掺和。
“今天这不是来找你帮忙吗,我弟二月中要结婚,一家子攒了一年的布料,给他做件结婚的衣裳。”
卞秋芬拿了一块乡间常见的蓝色布料,要做件上衣。冯妙点头接过来,去拿了纸笔,记录卞秋芬说的尺寸。
她干活,卞秋芬就去炕上抱着二子玩,又喊大子进来,说给他带了好吃的。
“小大子,别出去了,外面那么冷,看你脸都冻红了。”卞秋芬笑眯眯捏着大子的脸蛋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枣,“尝尝甜不甜,里便有核吐出来,小心吐出来,可别卡着。”
小吃货果然高兴了,美滋滋抓着红枣吃。
估计是卞秋芬弟弟办喜事的红枣。话题便从她弟的婚事聊了起来,卞秋芬两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大的弟弟比她只小了一岁,过完年整好满二十周岁,定了农历二月十四的喜日子。
“我弟一结婚,我可就尴尬了。我这大姑姐还赖在家里嫁不出去,万一人家弟媳妇再有意见,再挤兑我。我看那个王小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怎么的?”冯妙把线穿过缝纫机针,抬头笑道,“听你这口气,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介绍一个?”
“表姐!”卞秋芬不依地娇嗔,“人家跟你说说心事呢,你倒好,还打趣我。”顿了顿叹气,“先不说我退过婚,虚岁这都二十二了,哪里找到合适的,就是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年头,男人人品要靠不住,嫁过去可就完了,我也不想再轻易找对象,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
“嗯,”冯妙点点头,深以为然,“确实,嫁人人品最重要,缘分天注定,你呀,不着急,会有属于你的缘分。”
等她死了,或者等她把方冀南踹掉,秋芬姑娘的缘分就该来了——冯妙心里默默调侃自己。
深宫二十年,她学会的至高法则就是保命,一时半会可不想死,但是目前那狗男人表现还不错,用着还凑合,这个月都知道给她上交工资了。
冯妙心说,你就慢慢等吧,该是你的总会等到的。
在她的严防死守下,如今已经正月末,冯妙一颗心逐渐放回肚子里。
只要不怀三胎,她倒也不着急,只是眼看着男女主不来电,或许要等到秋天,原书中三胎出生的时候,男女主的天定姻缘才能开始?
她反正不会生三胎。谁要谁自己生去。
二月二,龙抬头,冯妙按照习俗给俩小孩剃了个大光头。隔天二月初三,星期六,卞秋芬来了一看,笑哈哈调侃说哪来的俩小和尚。
卞秋芬来的也不是很勤,有时十天半月,有时一个月兴许来一趟,反正抽空总要来一趟,暗搓搓关心窥视冯妙的生活。
这种关切,让冯妙不禁对这位女主多了些揣测。她倒也不气不急,反而是多了几分玩味看戏的有趣心态,看她怎么装。
装,我就静静看着你装。
卞秋芬倒也不怎么刻意往方冀南跟前凑,本来嘛,方冀南上次跟她翻脸瞪眼,卞秋芬憋着一口气呢,总有一天,等她当上了方夫人,等着有剧情等方冀南爱上她,要好好地跟他讨回来。
卞秋芬格外关心冯妙的肚子。她来了几趟,也没看出什么。卞秋芬算了算日子,老三如今应该怀上了吧,不过这会儿顶多也就一两个月,还看不出来。
方冀南下午骑车带着冯跃进回来的时候,天就不早了,正好碰上冯妙送卞秋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