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有十年没联系了?走出校门初入社会的这十年,人的变化是最大的了。”
谁还没有经过社会的洗涤,磨去身上的棱角和天真呢?钟乐由衷的觉得庆幸,失散的这十年,他们的步伐始终统一:“她没怎么变,还好,我也没怎么变。”
钟乐如此笃定,钟乐妈也就不再追问了。
“等会洗完碗,我和你说一下准备了的东西,你看看合适不?对了,”她抬起头,眯眯眼睛,“郁玲爸爸,是自来水公司那个会计么?”
“是吧。”钟乐只知道郁玲爸是在自来水公司,但“郁”这个姓,老家本来就少见,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郁会计,有印象,那他老婆,就是那个小凤了。”
“妈,你认识啊。”钟乐念书时的家长会,钟乐妈怕被老师当场念叨她儿子怎么出的洋相,不肯去,一律都是他爸去的,所以钟乐还以为她和姜美凤不认识。认识不就好办了?免得筹办婚礼还吵嘴。
钟乐妈瘪嘴:“见过吧,谈不上认识。她在城西这一片还是挺有名的,他老公有个绰号,叫郁会长。”
“郁会长?”钟乐疑惑,没听郁玲说他爸还兼职了什么会的会长啊。
钟乐妈白他一眼:“怕老婆协会会长。”
“哦。”钟乐恍然大悟。他妈接着说:“你这个丈母娘很不好对付的。我前两天听你二姨说起她,十几年前了吧,他郁家大伯借了他家几万块钱,一直不肯还。后来得了拆迁款,都不打算还。那姜美凤堵人家门口,骂了一天一夜,听说把她嫂子骂得双眼通红,甩了钱给她,然后两家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还有这事?但欠人钱老不还,也不对啊。”几万块钱在十几年前也不是小数,怕是一家的积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听说那大伯也不是故意不还钱,他有眼疾,不能出去找事做,拆迁款也不多,所以他老婆想把钱留下做个傍身。大概也是郁玲要去上大学,着急要钱用。”
“那这样,姜阿姨也没做错,总不能因为钱耽误郁玲的前程啊。”钟乐的感情天平天然的倾向郁玲母女这边。
“是。兄弟再亲,亲不过子女。我是想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明天这顿饭不好吃。她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会提什么要求,你有谱没有?我们得商量商量,总不能在饭桌上临时应付吧。”钟乐妈经苏慧一役,心有余悸,不知道郁家会否提过分要求。毕竟郁玲条件明摆在这,除了年纪比苏慧大几岁,其他都要好。
钟乐则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你放心好了。我和郁玲都说好了,没别的事情麻烦你们,就是我俩回来不方便,婚宴你要和她妈商量着办。其他的,郁玲肯定能搞定她妈。”
“哟,能搞定?这郁玲比她妈还厉害?”
“那当然了。”钟乐洋洋得意。
钟乐妈拿着洗碗的橡胶手套甩了他胳膊一下,“你还笑?我看她以后把你管得跟孙子似的,你还笑得出来不?”
钟乐怔住几秒,宁少私下里也和他说怎么看上了郁玲,那女人太强势了。他觉得他们都不了解郁玲,郁玲是坚硬的没错,但那并非蛮横,她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讲道理。她之所以坚硬,是因为只有坚硬的外衣才能保护她内心的柔软。
还有,会有她管自己管得跟孙子似的的那天呢?钟乐巴不得有。一个管字,字面上理解,当然是管的人比被管的人强势。但夫妻之间的这个“管”字,代表的却是情感上的不信任,不信任他会下了班老老实实回家,所以要查岗;不信任他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所以工资全部要上缴。倘若有一天,郁玲不信任他了,郁玲会管他吗?
无论是今天,还是再过十年,钟乐想他心里的答案都会毫不动摇。
到了两家人正式见面的时候,姜美凤非要郁玲穿她新买的裙子高跟鞋,说是要留个温婉的好印象。这些年她和郁玲不睦,拜她的大嘴巴所赐,街坊们都知道郁玲是如何的强势。恐怕钟乐爸妈也是有所耳闻了。
郁玲不乐意穿,也是看不上姜美凤的审美:“他爸妈若是从没见过我,我好好打扮下还说得过去。”她不觉得穿得端庄柔美一点,就能给钟乐妈留下好印象,没准更奔着有心机那块去了。她仍旧是平时的打扮,爸妈倒是打扮一新,郁治平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姜美凤穿了浅蓝色的套装衣裙。
到了饭店包房一看,有点乐。钟乐也是平常的打扮,短袖t恤配牛仔裤,钟家父母也是正装出席。两个年轻人对结婚一事,心里既是郑重的也是敞亮的,不认为一场仪式就能为他们的爱情保驾护航,自是少了老辈人的隆重感。
两方父母虽说以前不是很熟的关系,但也是认识的,无需过多介绍。落座后上菜,大家开始闲聊,同住一座小城的好处便是聊天不容易冷场。从饭桌上的菜聊起,聊到城西哪一家的本地菜做得最地道,转而聊到在新区的市政大楼快要完工了,新任的市长之前有什么履历。这话题明显偏了,准亲家母们就不参与了,各自聊了聊孩子们小时候的兴趣爱好。气氛正浓时,钟乐妈把已经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郁玲,厚厚一沓。郁玲早已知道有这一道程序,还是局促的站起来接着:“谢谢阿姨。”
“还叫阿姨?”准亲家公的谈话中断,钟乐爸说,“接了红包就要改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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