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ldo;报告!&ldo;
因为秦桑在楼上住着,所以易连恺的下属每次上楼来,总会叫一声报告。
秦桑听见这声,便对易连恺说:&ldo;别胡说了。&rdo;
易连恺也知道必然是有正经事,于是说了一声&ldo;进来&rdo;,来人正是易连恺的亲信秘书,先向秦桑颔首为礼:&ldo;夫人&rdo;。然后脸上的神色,却仿佛颇费踌躇似的。
秦桑便知道他们有什么事qg要避开自己,于是站起来只做去洗脸,知趣走到里屋去了。
她虽然人走到里屋去了,但是留了一个心眼儿,将门虚虚掩着,然后悄悄注意外边的动静。
之间秘书低着头不断在跟易连恺窃窃私语,而门fèng非常窄,她看不到易连恺的脸色,也猜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却听易连恺说道&ldo;那么叫他们把汽车开出来,还有。。。。。。给闵小姐打个电话。。。。。。&rdo;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她听见了,秦桑心里一动,来不及多想,就推开屋门,几步走出来,问:&ldo;三更半夜的,你要往哪里去?&rdo;
秘书看秦桑脸上板着,一丝笑意都没有,心想这下子如果吵嚷起来,自己夹在中间多有不便,这位少奶奶向来很厉害,而易连恺的脾气又很难说,于是找了个借口,慌忙就去了。
易连恺却有些犹豫似的,似乎拿不定什么主意,过了片刻才说道&ldo;我有正事要办&rdo;。
&ldo;什么样的正事非要大晚上的赶着去办?&rdo;秦桑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似乎是柔缓的。
但是易连恺知道她的xg格,忽然地就笑了笑:&ldo;也罢,你要是不信,只管一起去就是&rdo;。
没一会儿工夫,卫士进来报告说汽车已经预备好了,易连恺便站起来,对秦桑说道:&ldo;走吧,咱们出去逛逛&rdo;。
秦桑犹未会意,仍旧板着脸说:&ldo;都快半夜了,出去逛什么?&rdo;
易连恺一边叫朱妈去拿秦桑的大衣,一边笑着说:&ldo;得啦,太太,算我给你赔礼还不成吗?都快过年了,何必还跟我怄这样的闲气?你不是总说想吃袁记的馄饨,难得晚上有空,我陪你吃馄饨去。&rdo;
秦桑这才悟到了一点儿什么,于是说:&ldo;大半夜的,少带些人吧,要是叫小报知道,又怕是排揎&rdo;。
朱妈早拿了大衣来,易连恺亲自牵着衣领,让秦桑了大衣,又替她口上口子,说&ldo;外头只怕要下雪,穿得严实些&rdo;。
朱妈见姑爷对小姐这般温存体贴,不由得觉得甚是欣慰。走下楼来看见一帮卫士在那里闲话,一个说:&ldo;这大半夜的,街上又戒严了,怎么想起来还要出门?&rdo;
另一个说:&ldo;少奶奶听见闵小姐的事qg,哪有不生气的,所以公子爷不能不赔起小心来。。。。。。公子爷还是这样的脾气,对谁好起来,那就是直管要好上十分。咱们这位少奶奶,眼见是熬出来了。从前虽然哄着那位闵小姐,却不曾这样尽心尽力过呢。。。。。。&rdo;
朱妈虽然很不乐意听见这些话,但是一想进来易连恺对秦桑的态度,果然是变了许多,所以也觉得高兴起来。
却说易连恺和秦桑两个坐了一部汽车,然后另一部卫士的汽车相随,悄悄就从城防司令部出来。
到了袁记的楼下,因为宵禁的缘故,早就已经打烊,连铺板都上齐了,至从那门fèng里,漏出来一点晕huáng的灯光。
易连恺命士兵上前去敲门,里面问起来是谁,卫士答了几句话,那些伙计一边连忙进去告诉了柜上,一边就连忙来开门。
柜上的二掌柜迎出来,连声地赔着礼,将他们迎进去,赔笑道&ldo;真不知道司令与夫人光降,灶上的ji汤是不封火的,明日的鲜虾子也送来了,只是要叫他们重新揉面做面皮,还要重新包馄饨。烦请司令和夫人略坐一坐。&rdo;
易连恺说:&ldo;没事,既然来了,我们等着就是了,你去叫人做吧。&rdo;
二掌柜答应着,将他们引上二楼的包房,又叫伙计送上几碟盐咸果脯蜜饯之类,另外暖了一壶酒,亲自移了一个大火盆来,包房里顿时暖和起来。
易连恺见他小意巴结,说道:&ldo;你也不用守在这里,馄饨好了端上来就是。&rdo;
二掌柜知道这些有权有势的贵人,其实脾气都古怪得紧,这样半夜劳师动众前来,只为吃一碗馄饨,倒也是见怪不怪,所以连声答应着就去了。
易连恺伸手烤了一会儿火,见火盆旁边竖着火钳,就拿起来拨着炭。
红红的炭燃着正是厉害,一闪一闪像是宝石一般,他只管看着那炭火出神。
这里虽然点着灯,但因为街面上宵禁的缘故,所以没敢用电灯,而是在桌子上放了一盏古色古意的烛台,蜡烛的光亮被白纱罩子罩着,朦朦胧胧,泛着水一样的波纹。
秦桑好几年没见过这样的烛灯了,所以觉得还挺有意思。
因为易连恺坐在炭盆边,所以炭盆里德火光,隐隐约约映在他脸上,这炭火与烛火的光却又不一样,带着隐约的红光。
他本来生得挺白净,让这炭火的光一映,倒像是喝过酒似的,双颊上泛起红晕来,漆黑的眉毛,让光影映得突出眉骨,显得眼窝那里微微陷下去,越发轮廓分明,倒像是西洋画书里的石膏像似的。
尤其他低头拨弄着火盆里的炭,有一绺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正遮在他那象牙色的额头上,更像是西洋画里德素描‐‐秦桑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其实易家三个兄弟,所有人都夸易连恺长得最俊俏,因为他的生母,是江左出名才貌双全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