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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潘健迟听在耳里，越发觉得惊疑不定，只管看着她。心想她有这般见识，怪不得不肯安于富贵，反倒要去乱军中搏命。可是她既然有这般见识，怎么又会行事轻狂，周旋在易家兄弟之间？他这样思忖着，闵红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ldo;我又讲得岔了，你只管说你的吧。&rdo;

潘健迟想起自己与秦桑初识的时候，便觉得心口一阵温暖。举头看时，只见大道茫茫，一路平沙，只是向前延伸开去。而早chun的太阳，这时候已经西斜了。远处依依雾霭，却是平林里掩着两三户人家，被这样薄薄的阳光一照，树林是淡淡地灰色，就像是西洋画里的铅笔素描，而那些白色的墙，灰黛色的瓦，却是西洋画里不会有的风景。耳边听得车声辘辘，在这样的下午，倒像是有一种格外的安静与妥帖似的。

&ldo;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倒是在学校的大会上。我比她还要高一个年级，所以那天是新生欢迎会，选举了我当代表，去欢迎新生，作一个演讲。&rdo;

闵红玉忍不住问道：&ldo;你当初在学校里，十分出风头吧？&rdo;

潘健迟点了点头，说道：&ldo;倒也不是出风头，不过跟同学老师都相处得来，所以老师挺器重似的，逢有演讲这样的事qg，都叫我去。&rdo;

闵红玉笑道：&ldo;我倒想起我们一起学戏的一位师兄，也是十分聪明，在一堆师兄弟里头最出色不过，所以师傅私心里十分爱他。想必你的老师也是这样爱你，做老师的人，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得意弟子。&rdo;

潘健迟淡淡地一笑，说道：&ldo;还有什么得意可谈呢，到如今，是两手空空，一事无成，报国无门。&rdo;

闵红玉不禁地叹了口气：&ldo;看吧，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动不动就想着什么报国。要我说呢，这国何尝需要你去报，这么大的国家，那些政客，军阀都不急，你在急什么？&rdo;

潘健迟淡淡地道：&ldo;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纵然我没什么本事，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是总是要为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力的。&rdo;

他这句话虽然说的声音并不甚大，也并没有加重语气，只是这样平淡道出，可是qg真意切，仿佛理所当然一般。闵红玉一时为他的气势所夺，半晌竟然没有搭腔。只听大车的胶皮轮子碾过路上的碎石，哗哗地响声，而这样颠簸的车上，他不过粗衣科头，斜坐在陋车之上，可是那种镇定从容的样子，仍仿佛穿着笔挺的军装，面对千军万马一般。

闵红玉没再说话，隔了一会儿，潘健迟说道：&ldo;其实她那时候年级小，而且出身富贵，并不知道这世间艰险。认识我以后，我们两个虽然很谈得来，却也只是将对方视作知己，并无任何越轨之处。所谓的私定终身，也只是她心里明白，我心里知道而已。念书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几年，后来……家里遭了巨变……&rdo;

闵红玉忍不住cha嘴问：&ldo;是什么样的巨变？你能够上洋学堂，家里想必也有一定的财力吧。&rdo;

潘健迟点点头，说：&ldo;只是一打起仗来，房子烧了，家里的人也都死了……所谓家，早就没了。&rdo;

他这几话说得极平淡，闵红玉听在耳中，却有点不忍卒闻似的，于是笑了笑，问：&ldo;你和她既然这么好，怎么后来就分开了呢？&rdo;

潘健迟道：&ldo;人各有志。&rdo;

闵红玉轻轻叹了口气：&ldo;人各有志‐‐这倒是真的。&rdo;

潘健迟道：&ldo;你只说了小时候的事，却并没有讲过长大后的事qg。用你的话说，此去凶多吉少，不如也讲一讲你的事，不然将来可也没人知道了。&rdo;

闵红玉却轻轻地啐了一口，说道：&ldo;什么凶多吉少，你刚刚才说我旗开得胜，这会子怎么又青口白牙地来咒我？将来我的事，还长远着呢。我要嫁个好男人，生两三个孩子……&rdo;

潘健迟问道：&ldo;然后架起油锅，天天卖炸油豆腐？&rdo;

一句话未了，他和闵红玉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俩的笑声引得牵马的陈大都忍不住回头看，看他们在笑什么。潘健迟自从回国之后，却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地大笑过，而闵红玉也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了，抽了手巾出来擦了擦眼角，说道：&ldo;你这个人，真是会逗人肠子。&rdo;

潘健迟笑道：&ldo;你若是真的旗开得胜，大事得成，那这辈子可都不会卖油豆腐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