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明知道,说句实在话,如今朝廷真看不上乡下种的这点粮食。
李卫明有几个淮军老兄弟,体能测试够不着乙种兵的标准,被分配去了农垦师。
前些年聚会的时候,李卫明听他们听说过不少关于万岁爷大农业战略的事情。
李卫明听说在这世上有三块最优质的黑土地,分别是毛子的乌克兰平原,黑水都护府的东北大平原,以及北殷洲的新扬子江大平原。
如今大明天下良田有其二。
虽说没有精耕细作吧,按照过去老人家的话说还有些糟践粮食,搞什么水稻直抛,粗犷化种植,但这亩产就是嗷嗷地高。
没办法,化肥、农药、高产种子,这些东西对于手工种植时代的农民来说就是降维打击。
李卫明很怀疑庄子上种的粮食有没有销路。
问起这事,李二叔吧嗒吧嗒抽着雪茄,确实有点挠头。
“谷贱伤农啊!”
李二叔嗓子里卡了半天,想出一个不知哪个戏文里听来的词儿,“不过粮食嘛,就算卖不掉,堆在仓里终归是安心的,你瞧,黄四爷的老宅就堆满了。”
黄四爷是附近几个庄子的大地主。
这家伙不是什么良绅,缺德事做过不少,人送外号黄鼠狼。
前些年朝廷重返神州,大赦天下的时候,黄鼠狼舍不得家业,不肯去苏州找李公爷报道,反而鼓动一批秀才想要“保卫名教”,结果被锦衣卫缇骑吊死在了老槐树上了。
原本好好地能混个南非奴隶主当当,非要逆历史潮流而动,最后只能被乌鸦和野狗啃了干净。
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鸡汤大师只会告诉你前半句,只有真正的长者,才会把话说全。
总之,黄四爷的宅子被收归皇有,成为附近几个庄子共用的皇庄。
如今不仅仅被作为亭长和皇训员办公室,也用来窖藏粮食。
亭长和皇训员都是朝廷委派的,皇权不下乡的老黄历早就打破了。
李卫明很想劝劝二叔,不要种地了,至少让年轻人多出去闯一闯。
如今朝廷很明显地想把一部分重工业慢慢转移到神州来。
之前在县城的时候,李卫明还在电线杆子上见到庐江炼钢厂的招工启事呢。
估摸着,神州像早些年的殷洲那样,遍地是烟囱嘟嘟冒着黑烟,到处是工地尘土飞扬的日子只怕是不远了。
怎么说呢,不是说种地不好,而是个人种地性价比太低,哪里比得上进工厂当工人舒服。
朝廷可是说了,战争一结束,就将实行每周双休的工作制,工资也会提一提,这不比种地强多了?
反正在殷洲,双职工家庭一年赚个四五百块钱(折合人民币10万出头)还是很轻松的。
而且还有免费的澡票,过节的劳保用品,都是比得上真金白银的。
守着一亩三分山地,头苦哈哈地埋头苦干,一年能赚几个钱?
而且这皖中的山地,确实没啥好种的。
现在种粮多少还能卖出一些,只不过是“谷贱伤农”,李卫明估计再过几年,就不是“伤农”的问题了,而是彻底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