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闻言有些惊异的抬头看向楼知寒,惊疑不定的说道:“我听说这江湖上的大宗师动辄便可活好几百年,你还不到百岁,哪里说得上落叶归根这些事。”
楼知寒神情古井无波,平静道:“江湖上的大宗师无一不想去踏足那个甚至都在传说中的境界,自然便是我也不例外,只是并非人人都是叶长亭,大抵还是没那份机遇,前些时日我再闯了一次那个境界,失败了,幸得未死,可也留下了暗伤,我活不了多久了,大约撑过这个冬天,到明年开春的时候便应该要死了。”
老妪眼眶一时间有些湿润,她对于自己这位哥哥,了解的也不比其他人多出多少,从以往那些年的模糊记忆当中,大抵可以记得他那些年曾亲自找到她和她娘亲,给过银两,还给她买过一串糖葫芦,这世上知足常乐不容易,可她便是那样的女子,见识过了苦难,便对于别人一点一滴的好都想着报答,更何况这一位老人也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哥哥。
对于生死,楼知寒倒是破天荒看得很淡,他轻声笑道:“我知道我要死了,于是趁着这些时候去看了看那老家伙最后待过的地方,去过青城山见过了叶长亭登山,回来之后这些时候,忽然觉着该来这里看看,今日便来看看就是,知道你会出现,索性也想着看看你,毕竟咱们兄妹,在一起的时光实在是不多,要是再不来看看你,等到我走了,你这余下的时光,就算是想着想起我,只怕也是记不清我的模样了。”
老妪眼泪在脸上流淌,她声音沙哑道:“你总是这么急,以前是急着当天下第一,现如今不当了,又要急着死了。”
楼知寒微微一笑,披上那件貂裘,看向这满院杂草,感慨道:“想着当天下第一,这是楼知寒从小的志向,其实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没有改过,只是知道不可能了,才淡了这份心思,这天底下的高手太多了,当不了天下第一,就算是用刀,前面有个汤槐安和我争,好不容易这老小子被我甩开了,到了这后面,又有个晋南衣,晋南衣之后,这江湖上不知道得有多少刀客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我看不清了,也不想着去看了。反正我就要死了,这名头谁要谁便拿去就是。楼知寒一点都不想拦着。”
老妪默然无语。
楼知寒忽然开口笑道:“这临了临了,一辈子也没尽过当哥的职责,这最后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来,看哥身上有没有。”
他顿了片刻补充道:“就算是后辈子弟有想着要练刀的,哥亲自教导他几月也无妨。”
能得到这位可以称得上是用刀天下第一的承诺,怎么来说都不容易。
不过老妪仅仅是摇了摇头,最后才轻声道:“我想再听一次当日你唱的那首小曲。”
楼知寒哑然失笑,“其余都行,唯独这一项,不行了。莫说唱了,就连念都念不出来了。早忘咯。”
老妪也没有坚持,只是替楼知寒扯了扯身后的貂裘。
约莫是站久了,楼知寒在一处台阶上坐下,这才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念叨:“练刀也好,练剑也罢,那年轻人本来就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奇才,有这个成就也不是让人有多惊讶,只是以后是否能成为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宗师,这很难说,毕竟叶长亭既是他的靠山,又是他前路上的那座大山。”
“至于叶长亭,这个年轻人踏足第七境之后还能往前走?反正我不看好,毕竟这第七境已经是人间无敌,要是再往前面走,就真该上天去了,人世哪里还容得下这个人。”
“极苦老和尚还是如此,生死都如此低调啊。”
“老夫虽说要死了,但死之前仍旧是想出一次刀,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最后他摇着头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江湖肯定是要乱了。”
第三卷庙堂江湖齐声动第一百二十一章正史野史
实际上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不是那般真实,就比如今日这位南唐第一武夫楼知寒身死之后,两本史书上的记载说不得会大相径庭,正史那本书大抵对这位江湖武夫记载的东西不会太多,而那本野史说不得会有人洋洋洒洒替这位刀道宗师编织一个传奇的江湖故事,让他在身死之后,让那些后辈刀客对其崇敬异常。
不过说的再多,现在都并无多大的作用,刀圣现在还没死啊。
江宁城这座巨城到底还是南唐都城,消息四通八达,加上刀圣楼知寒入城之时并非悄无声息,而是十分大方的从城门而入,因此这个消息,只过了小半日便传到了三处地方,一处皇宫,一处亲王府,一处吏部尚书府。
几乎大半辈子都不曾入城的刀圣入城,消息可大可小,因此在前者那位新登基的皇帝陛下无动于衷之后,亲王李尚行便赶往了吏部尚书府。见到了那个这些时日一向低调的吏部尚书王良。
彼时那位吏部尚书正在凉亭下垂钓,身旁候着的是自己胞弟,剑道宗师王三秋。
这位剑道晚成的剑道宗师前些年还存了些和冷寒水一争南唐剑道第一的心思,可在冷寒水北匈一行之后,成就第七境之后,他便灭了那个心思,反倒是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大兄,这根家族中的定海神针。
看着这位现在可算是权倾朝野的亲王殿下走入凉亭,王三秋站起身走出凉亭,在不远处站立,不去听这两位接下来的谈话。
李尚行看着王良,思绪复杂,对于这位朝中声名一向不错的老人,他一直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当日宫变之前他曾赌过一次这老人要得不是一个贤臣名头,万幸也并没有赌错。只是宫变之后的这些时日他对他有过大大小小的好几次试探,全被这老人以不变应万变全部化解,这让他都不禁有些愕然,难不成这个老人真如传闻中一般,不曾有过其他心思?
沉默半响,李尚行总算是开口说道:“楼知寒入城了。”
一句话,言简意赅。
王良放下钓竿,转头与李尚行对坐,这才淡然道:“一介武夫,入不入城不是什么大事,亲王殿下如今不该担忧,若是当日甘如出城或者是入城之时他出手相拦,这才是值得担忧的事。”
李尚行神色复杂,轻声道:“楼知寒毕竟是南唐第一武夫,若是有天想不开。”
王良笑了笑,“要想不开早就想不开了,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想不开,亲王殿下入得下官府邸,绝不应该只为了问王良这些事,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说不说都无伤大雅。”
李尚行前半辈子活的小心谨慎,是怕自己那位皇兄觉察到了他的心思便早早让他归西,后来好不容易抹去了这柄随时有可能从半空落下的刀之后,他仍旧是活的没那么自在,此刻听到王良如此开口,他也是先转头看向远处的王三秋,犹豫片刻之后才沉声道:“依着王大人之见,这一次可不可行。”
王良没有去和这位亲王殿下绕圈子,只是笑着道:“若只是单纯以甘如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