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叔父在小辈面前,还是谨言慎行吧。回头别什么都让孩子们听了去。”方幼萍的目光,从新人身上略过,不冷脸、不迎合。
依旧同身边人说着话:“我早回来不是好事吗?我早回来,又没要你一并早回来。我不在那儿,就没人看着你了。你也可以自由一些。”
“说这话?你指的自由是什么呢?一夜御两女。还是多纳几房姨太太,像西北督军一样,娶到十三房姨太太。那我还有提升空间,还剩七个名额亟待填满。要不你帮帮我,给我介绍几个。也学学那贤妻良母,皇后给皇上送女人争宠。”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漫说她不用送女人固宠,她什么都不用做,他对她的爱意便满溢,几乎要渗出来。
蒋理承坐在她旁边,便觉胃口全无:“你让我注意言辞,你可曾注意过?一口一个叔父,让小辈听见,还以为我们在赶什么年轻人的潮流,那扮作角色消遣。”
“不叫叔父叫什么?我又没南人时髦,一口一个达令。”方幼萍没理会他压着愠怒,还在不咸不淡地拱火:
“您说的也是,即便我在江南,你该夜夜笙歌,照样流连勾栏瓦舍。只是我自己回来,可从来没要你跟我一起回来。”
方幼萍还真仔细想了一下,父亲的妾氏生的那几个小妹妹,倒是也长大了,到了适婚年龄。只是这些庶妹不懂得讨好自己,着实讨厌,她何必提拔她们。
“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我一个人先回来,不用你陪同,我也不会计较和生气。至于妾氏,我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你自己又不是找不到。”
那些庶女,即便在她眼前巴结,也会被她冠上无利不起早的名号,依旧惹她厌恶。甚至压根不给机会。
“对,我什么没尝过?左右荤素不忌。但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不是你独自回来不会生气。而是你不高兴,我也不在乎,浑然不放在心上。”蒋理承压着火,开始自暴自弃。不用她阴阳怪气,便开始自己数落自己。
倒是让方幼萍没了话说。
两个人落座后,蒋颐图还在心底感叹,父亲被小妈磨得,脾气是越来越好了。这都不掀桌子,还在这默默忍受。
不过想到自己的联姻,两个人相敬如冰,羡慕也能理解,父亲为何这般珍视小表妹,这辈子有个在意自己的人不容易。
“父亲,母亲,早安。”杨沐宸并未屈膝弯腰,只主动问候了一声。
但帅府跟爹娘说的一样,的确没有那么大规矩。许是大家都很忙,因而没人纠缠她行礼的时候,是不是足够恭敬。
蒋理承未搭腔,只有方幼萍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蒋颐图自然要趁现在,多跟父亲商谈一些政事。省得两个人都忙起来,只能电话沟通,不能面对面交流。
“爹,我马上又要启程去西北了。”
杨沐宸还当公爹会客套一番,说些诸如‘才新婚燕尔,要多陪陪妻子’之类的话,且看样子,他对绵延子嗣、开枝散叶,当祖父,亦没有任何执念。
只点了点头,应允后,又说了一些军政大事,两个女人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饭桌上,方幼萍始终专心吃着饭,心情大好,仿佛连带着胃口也变得很好。
杨沐宸几次三番想跟她说些什么,拉近关系也好,主动示好也罢,毕竟男人走后,就是她们两个在同一个屋檐下,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搞好关系,总比关系很差要强。
但没有眼神交错,仿佛在小妈的眼里,美味珍馐不吃,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且美食比自己这个新人更有趣,也比男人吸引人。
杨沐宸实在找不到机会跟她搭讪,只能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两个男人交谈的差不多了,蒋理承余光处瞥了她一眼,随口问起:“是不是吃不惯北地的食物?以后想吃什么,可提前叫小厨房备着。不需要你入乡随俗,帅府有这个条件早膳多备几分。民以食为天,若是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以后的日子多难捱?”
“是。多谢父亲。我不挑食,从小我娘就说我好养活。”杨沐宸受宠若惊,有感于公爹的细心。
方才还因为想巴结小妈被拒,而有些腻腻歪歪的小心思,此刻尽数都被治愈了。
不知自己何时有的讨好型人格,兴许是高嫁,便不自觉收起从前在家、未出阁时的大小姐脾气。
“而且若是早上没吃好,待您去忙了,我还可以吃些小食。”
杨沐宸便是这样,谁让她不痛快,她非把这口气出了。谁若给她一点甜,她又诚惶诚恐,不知该如何回报。
“若每日都三餐不继,靠餐后不规律的吃点心果子,对身体不好。在帅府不需要这般隐忍不发、委曲求全,当成自己家就是。”蒋理承发现这个姑娘,并不像副官调查的那样刁蛮任性,甚至还挺懂事、通情达理的。
兴许跟他那只倔强的小兽比起来,哪个姑娘都很温良贤淑。
“爹爹安心,儿妇会照顾好自己的。帅府的人不多,亦无太多杂事。我若都不能安稳度日,还有什么用。儿妇不能为爹爹分忧,就不能再拖帅府的后腿。”
“一口一个爹爹,倒是比我这个叔父,还要亲近几分。你也不必为此感恩戴德,叔父惯会怜香惜玉,对谁都这样。满腔柔情无处洒。”方幼萍吃饱了,接过丫鬟那儿递来的茶杯,漱了漱口,又掖了掖嘴角。
蒋理承忍了一早上的火气,终于在此刻有点不受控制,回头凶她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的解释:
“喜欢污蔑我是吗?人家孩子嫁过来,跋山涉水的,是为了联姻大计。且孩子够乖,不用我操心,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要去为难?然后弄得鸡犬不宁,牵一发而动全身。”
蒋理承未说出口的,便是用最廉价的关心,让她在北地踏实的住着,换来将士们短暂地止戈。这期间的意义,她该明白的。
“知道了,都嫁人了还是孩子,我这徐娘半老,实在跟你们尿不到一壶去。”方幼萍起身,已离开了餐桌。若总是在早餐时,兵戎相见的,她乐得自己吃。又不是害怕孤单,非要赶这个热闹。
尤其听她这语气,不知是柴姣第二,还是柴姣专门跟温柔小意的南人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