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急坏了,一边哭一边道:“洪小姐都劝你不能去,为何这般执拗?那场面连个老官差都顶抗不住,你为何要去?”
笑娘极力地给自己做着心理纾解,想要劝自己不过是幻境一场,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经常开解自己的制胜法宝,可以让自己抽离出复杂的人事,做个旁观者。
可是这一次,真的不管用!那伙计的惨死,还有他家眷的悲切,都让笑娘再次深切体会到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无比的真实。
而且,悍匪的意图很明显,屠杀伙计,就是在警告他们褚家。身在西北这种恶寒之地,若是爹爹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那么褚府的孤儿寡母被悍匪劫掳就要成为事实。她们的下场并不会被那个被吊挂城门的伙计要好到哪里去。
所以笑娘觉得应该提醒着爹爹,身处在这种环境下,一定要拿捏住雷霆手段的火候,才可步步为营。
于是便趁着给爹爹送温补鸡汤的时候,她略略引了话头,准备进言几句。
褚慎知道他这个继女可不是个普通的闺阁小姐,无论见识谋略都是高人一等的,而且心思细腻,竟然连自己也不及。
比如上次梁府出事,笑娘便事先提醒了他与洪爷,可是两个男人都没有将她这小姑娘的话放在心里,若不是她事后又嘱咐随风暗访,洪爷可能会折在这武德司部下的陷阱里。
而前些日子,她店铺的伙计出事,笑娘丝毫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只亲自料理了那伙计的身后事,这般胆识,叫他汗颜,更是自责自己的失职,不能立刻剿灭匪徒,还百姓清明。
同时心里愈加感到,笑娘越来越像他的女儿了,有情有义,有胆有识,这样的姑娘,的确是难找男儿来配!
当他看到笑娘放下托盘却并不走,似乎有些话想跟自己说时,便放下了手中的笔道:“你说什么,但说无妨。”
笑娘原本担心褚慎会申斥她逾越妄言军务,现在看爹爹态度温和,便说道:“前些日子,爹爹严惩了私通匪贼的内奸,固然是整治了军威,严明了军纪……可是此地军心涣散,匪患横生,并非一朝一夕,只怕爹爹如此一来,虽然打死了露头的蛇鼠,但是有更多的蛇虫也被爹爹此举吓得蛰伏,只趁着入夜咬人,叫人防不胜防。”
其实笑娘此言,也是褚慎心内的忧患,最近兵卒里虽然无明显通匪的事情,然而兵卒怠工消沉的现象日趋明显,显然是有人暗中动撼军心,跟他这个外来的京官唱反调。
听了笑娘说起后,他倒是想听听笑娘有什么良方。
吴笑笑当年在学校时,历史政治都是满分,而后来经营着偌大的公司,手下少说也百十来号人。
犹记得创业之初,也遭遇到了实力雄厚的经纪公司挖墙脚,吴笑笑都凭借了高超的手腕安抚了人心。
吴笑笑认为治理地方与经营公司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带着员工赚钱,公司自然上下一心。可若是公司连年亏本,作老总的有再大的脸,也不好让员工燃烧青春卖着情怀了。
而西北这贫寒之地,恰似连年亏损的一家企业,朝廷每年的奉税尚且不能完成,兵卒们的饷银也少得可怜。自然是猫有猫道,狗有狗招,勾结悍匪,弄些钱银了。
所以当褚慎问起时,笑娘的回答很简单:“爹爹需得刚柔并济,收拢人心,才好做大事。”
褚慎皱眉:“这刚倒是懂,柔是为何?”
笑娘简单明了回答:“自然是要带着他们赚大钱,但绝不养废人,也要换一换新血,剔掉了那些个老旧无能之辈。”
笑娘的一番话,着实打通了褚慎的脉络。西北军气不正,的确非严法能肃清的。
于是第二日,褚慎做了决定,各营整编,重新考核军阶。考核完毕后,军饷提高三筹。地方银库不够的,由他褚慎自掏腰包暂为垫付。
西北匪患不除,商路难以畅通,若是能彻底剪出毒瘤,褚慎愿意拿出身家垫付军资。
父亲立意做大事,笑娘觉得自己也不能藏私,于是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表示,愿意拿出自己的妆匣子,掏上所有银票,以尽绵薄之力。
褚慎哪里会用女儿的私房钱?只挥了挥筷子,道:“家里又不是没钱,需得用你的私房钱?不过看那蒋公子,最近竟然能给洪小姐买来一匹高头骏马,你们这搭伙的买卖应该是不错啊。”
蒋云生为了让洪萍跟自己说一说话,也是豁出去了。前些日子京城里刚结算下钱银,他便跟笑娘赊欠,拿货款抵押,借了两张银票子,卖了匹漠北的高头骏马送给洪萍。
他向来是会送礼的,这匹骏马模样也好,长腿高额,一双眼儿跟蒋唐僧一样,会暗送秋波。
被妩媚的马眼瞟着,洪小姐的铁石心肠终于见松动了,昨日中午的时候,跟蒋云生在花园子里见了见。
只是胡氏可不允许洪小姐在自己的府宅里私会公子,所以当时胡氏、褚慎、连同晟哥、小妹,还有笑娘,一家人是整整齐齐地作陪。
蒋公子空有满腹柔情,千斤的相思,被这么多双眼瞪着也不得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