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年来的时候,都有人这么让她许许愿,但她从来不相信自己像许永刚那样冲着这坟包念叨几句希望自己学习成绩好考上好大学的话然后这些就能统统成真。如果这些真有用,那丧葬店里放得落灰的纸钱早就不够卖的了。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活着的人都那么辛苦,就别麻烦死了的人在天有灵了。
想到这,许思麦不由得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小声痛批自己:“这话要是让姥姥听见了,估计撵我十里地也得打我两巴掌骂我没良心。”
说着,一不注意嘴里又吸了几口烟灰,呛得她眼眶蓄泪。
许思麦边揉眼睛边说:“咳……您要是真能……咳咳……听见我说话啊……就让这风别吹了啊……”
令她惊诧的是,没一会儿风真的停了。
许思麦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行……那您就保佑姥姥姥爷身体健康吧。”
而墓碑前那最后一叠纸钱也终于燃烧殆尽,一阵微风吹过,带着烧碎的黑色灰烬飘向荒芜的远方。
许思麦站了起来,下巴往毛衣领子里钻了钻,凝视着墓碑,闷声说:“再见。”然后她脚踩着雪化后湿软的泥巴地,顺着来时的路打道回府。
“爸,走吧。”
许思麦喊了许永刚一声,他才恍过来神似的哎了一声,看着她突兀地笑了一下。
许思麦心说我刚起身的时候你不都看见我往这走了吗,怎么还故意背过身去装得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特别是那眼神,简直太不对劲了。
走到水泥路的时候许思麦才算是想明白,敢情是刚才呛着烟灰揉眼睛被他看见了,他肯定以为自己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控了,怪不得那眼神慈爱中又夹杂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欣慰感。
*
开学前几天,陈彦杰招呼着大家一起吃顿晚饭。
许思麦刚好借此机会把围巾还给林闯。网上说的清洗方法还算有用,没留下什么油渍。
徐律过年都要和父母回老家,这次吴世越也有事没能来。话说上次许思麦见吴世越还是半年前,就连陈彦杰住院他都没来探望。许思麦猜测他可能是有新圈子了吧,不过朋友嘛,走走停停都很正常,需要费心费力维系的关系那才叫多余。
饭桌上陈彦杰又没少把那些许思麦出糗的破事拿出来颠三倒四地说笑,但许思麦已经不会再冲着他瞪着眼睛生气了,好像寒假一放,二十一班那些难忘的记忆也随着去年夏天的离去被逐渐淡忘不常想起了。
还记得刚分完班那会儿总有女生情绪崩溃地想找张玉转班,张玉只会安慰她们说总会好的总会好的。
许思麦只觉得这是她冷漠不愿施以援手的托辞,但事实证明她说的没错,即使坐在十七班的教室里的她仿佛一个外人,也在逐渐习惯这种状态。
揶揄完许思麦,杨成撺掇说:“待会吃完饭去不去网吧玩会儿啊?”
林闯嚼完嘴里的油麦菜,灌了一口可乐,摆摆手说:“我不行,我回家还有事。”
杨成瞪大双眼,半信半疑:“不是吧兄弟,你现在家教这么严吗?你是不是寒假作业还没写完,还有两天开学得回家抓紧时间补啊?”
陈彦杰很嫌弃地推他一把:“得了吧,你以为谁都像你啊,人家全校第一是风吹来的?”
杨成倒吸一口气:“啧,学霸那也不得劳逸结合嘛。是不是啊?林闯?”
林闯没吭声,旁边几桌人点了小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小饭馆里温度比刚来时热了不少。他脱下敞开的黑色羽绒服搭在椅背上,随意往上撸了一把毛衣袖子,露出半截劲瘦好看的小臂。
许思麦一下子就注意到他手腕上突兀的一串佛珠,看起来是戴脖子上的长度但被他缠手腕上了。这家伙竟然开始信佛了吗?!不过她也没多问,毕竟眼下可算逮着机会损一把陈彦杰了,她把筷子放下抽了张纸擦嘴:“你可拉倒吧,不知道谁开学第一天作业写不完还让别人帮着抄的,自己一身老白毛,还说别人狐狸精。”
陈彦杰被噎得说不出话,瞪眼了半晌,才呛回去:“又不是你帮的我,你分明是见死不救好吧!”
李西西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越过许思麦,拧着脑袋对林闯说:“你真可以啊,在实验地位混得很高呀!你知道你把联考第一拿了,我们学校冲刺班那八个班主任被年级主任骂成什么样了吗?我笑死了,那几个老师放寒假那天脸都还是屎绿色。学霸我敬你!”
贺信维看林闯的头越埋越低,看出这小子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内心在暗爽,于是添油加醋地明捧暗损道:“那你说呢,他在我们学校都快成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了,老班对他的关注度就差每天问他吃的香不香睡得饱不饱了。”
杨成在一旁附和地傻笑:“学霸待遇就是不一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