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许思麦的手机终于连上网络,她这才发现高扬川和耿灿都给她发qq信息了。
高扬川说姚静已经找到,谢谢她的帮忙。许思麦什么也没问,只回了几句客套话便敷衍过去了。
耿灿画风就不一样了。
一个劲地追问她被林闯拎走以后到底干什么去了,还质问许思麦明明说林闯这人乐观外向好相处,今天冷着一张脸像是好相处的样子吗?!
许思麦哭笑不得,说可能天冷人也冷。
耿灿无情地表示,那你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许思麦又问了她去网吧以后是什么情况。耿灿却说走到半路高扬川就让她回家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算了,反正姚静都找到了,这些也不用她瞎操心。
她需要操心的,是怎么让沾上辣椒油的白围巾洁净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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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永刚和张霞离婚后无处可去,过年只能回姥爷家暂住,所幸每年路畅都要回自己家过年,暂时空出来的房间便刚好有了用处。
许思麦对现实感到很无奈。她一想到姥姥姥爷中年丧女还被迫捎上他们父女两个累赘,就常常愧疚得想流眼泪。
但许思麦看着许永刚终日坐在沙发上在烟雾缭绕中一根一根抽着烟,也明白他的无力。
很可笑,身边的这群亲戚长辈都在可怜自己的时候,许思麦却在可怜许永刚。
年轻时家破人亡,中年时一事无成,一年年地漂泊在外到头来连个遮风挡雨的家都没有,最终还要靠亡妻并不富裕娘家收留。
看起来事事不如意,让人想放弃。但他还有个闺女,所以生活还是有些盼头。
一天一天,总会好起来的。
像春过树梢,捉襟见肘的生活也会开出花朵。
年后,许永刚带着许思麦回老家扫墓。
其实许思麦对这里没有任何感情,这儿只是许永刚的老家罢了。
这里有他的童年,他的好友,和他的青春;而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也都葬在这片土地。
但任凭许思麦如何极力回想,她的脑海中都始终勾勒不出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身形轮廓。两岁前的阖家欢乐,也从来只是听说,而在那些拼凑出来的记忆碎片里,永远是一张张熟悉又模糊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具象的脸。
她幼时偷偷翻看那本锁在木箱子里的旧相册,好奇的双眼只是囫囵吞枣地走马观花,却看不出里面藏着姥姥怎样潮湿的思念。
看着许永刚忙前忙后的背影,许思麦内心很是五味杂陈,她抬脸环顾,满目光秃的枝桠,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去年迁坟的时候,这儿只有两位六旬老人为女儿清扫周围的枯叶杂草。
许永刚念念有词地将带来的最后一摞黄纸引燃,和碑前那堆已经碳化的纸钱垒在一起,然后他站起来拍拍许思麦的肩,语重心长地交代:“一年来一趟,我跟你妈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也在这跟你妈说说话?,好保佑你上大学嗬……我去那边抽根烟等你。”
许思麦还没出声,许永刚已经自顾自朝着回去的方向走远了。
许思麦收回眼神,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走近两步蹲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那欢快跳跃着的火焰熊熊吞噬着所剩不多的纸钱。
没一会儿,这火便烤得她双颊发烫,杂乱无章的冷风搅得烟雾冲她面门直吹,熏得她眯起了眼睛。
但她还是没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