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单身女性的隐私:新单身女人 作者:'美'戴特·奥藤
序(1)
那是6月里的一个温暖的下午,我和贾尼斯·贝尔蒙坐在公园里聊天。她是一位画家、教师,也是一位我多年追踪采访的单身女性。她今年五十出头,看起来更像九年前我们刚刚相识时的那般模样:身材苗条,外表沉静,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一副大大的眼镜部分地遮住了她那很有吸引力的脸庞,一头短短的黑发,发型时尚又很休闲。1994年她曾参与了我组织的一场讨论,讨论者有她和另外三个离异却一直都没再婚的女性。我问她从那以后她的生活有了些什么变化。那时,她的生活很不幸福,是一位问题少年的单身母亲。她渴望找到一位生活伴侣。现在她还是单身,但是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就要进入一所重点研究生院深造,她也成了一位骄傲的奶奶了。
贾尼斯告诉我,多年来她一直都在渴望、一直都在寻找一位可以让她托付终身的男士。一年前她最终选择了放弃,准备要像目前这样生活下去。贾尼斯说:“我现在明白了找到某个人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能得到幸福。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怪,你全身心渴望得到的,到时你却意识到那是没有必要的东西。这不是说我决定不要这种男女关系,而是不想刻意去找,也不刻意去想,有一种随意性,一切顺其自然好了。在顺其自然中,我体会到了一种真正有乐趣又充实的生活。”
一个五十多岁的单身女人还可能过着充实快乐的生活吗?如果依照我们接受的文化信息,就会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尽管二十多岁三十出头的单身女性能够得到社会关注和认可,可超过35岁的单身女人却有见不得人的感觉。她们生活在这样的文化氛围里——找到一个伴侣,最好是心心相印的伴侣,才是拥有幸福生活的绝对必要条件。这种文化氛围还告诉我们,只有在亲密伴侣之间,我们才能找到那种令人满意的感情以及性的和谐,双方是朋友,彼此有安全感,能够实现心灵上的沟通。这种观念强调了浪漫的情侣关系,却隐含着忽视所有其他类型的人际关系,尤其忽视了友谊,忽视了与包括近亲在内的大家庭、同事、师生、邻居以及社区之间的关系。在所有或一些人际关系中,已经找到亲密的感情寄托、安全感、人际间的温暖并且能够享受独处的女性,我们的文化氛围上却视而不见。
近年来,浪漫情侣的标准被提升到一个更理想化的高度。2001年的对20到29岁的未婚男女进行的全国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有94%的人找到心灵伴侣才结婚,有80%的人确信自己能够找到。调查中还显示,整整有80%的女性更愿意找到一位能够与她进行内心深处情感交流的丈夫,而不是生活条件不错的人。我发现,这种理想心灵伴侣的理念也在影响着那些年龄偏大的单身女性,并且只要这些女性在寻找心灵伴侣,她们的单身生活状态就变得合理化,但是这种理念却否定了存在于伴侣之外其他方式的满意生活。
有伴侣才能幸福的理念已经带动了一项数百万美元的产业,包括网上鹊桥、个人征婚广告、婚介服务等。数不清的电视、电影及书籍的故事情节中充满了这样的内容,历经了多年令人不堪回首的、苦涩的以及凄凉的单身生活后,人们找到了自己的心灵之约。如果一个单身女人,不论她多大年龄,或离婚多久,不去找或没有成功地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那么传统观念就认为她一定有问题。虽然“老Chu女”这个词不再用了,与其相关的一些消极影响还余音未绝,年龄大的单身女性常常被看做不合群的孤独者,不幸的工作狂,或者是在婚恋关系中屡受挫折的精神不正常的失意者。
如果你过了35岁还是单身,那么在这种文化背景下,你就会很容易地被扣上丧失爱的功能的帽子了,精神不正常而且有问题,在家庭和朋友间这种文化信息会得到强化。2004年1月,单身的专栏作家理查德·罗伊博在《星期日芝加哥报》上写到了来自他那些有固定关系的朋友的压力。他收到了两位长期交往的女友的度假明信片,她们畅想着婚后快乐的生活,还坚信他很快能找到心仪的伴侣。虽然这些话没有使罗依坡大为不快,但他想象得出如果他写下类似的信来表达他的世界观,她们会怎样消极地反应:“我最最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已经结婚12年了,并且声称自己是幸福的,但是在2004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要睁大眼睛,面对可能会失去承诺的生活!抛开你的丈夫回到游戏中来吧!我不想让你在60岁的某一天才幡然醒悟,才想明白你为什么不去过单身生活。”三天后,《星期日芝加哥报》的另一位专栏作家尼尔·斯泰因贝格写了一篇反驳的文章,“三十单身还不错,过了三十正常人就要结婚”(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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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
一个类似的情景,一位30岁的女性被邀请到电台真人秀中做嘉宾,她说她的朋友们为她过单身生活更快乐而担忧。她的朋友说:“不要拒绝爱情;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你会觉得幸福得多。”另一位嘉宾是个47岁的未婚女性,认为自己有性格缺点:“我感觉生活很美好,总的来说我很快乐,但我认为我和很多单身的人们在深层的信任方面有问题。”目前还没有研究能证实她的观点,也没有研究证明有伴侣的那些人会更加值得信赖。拥有了幸福的生活,同时觉得单身生活有问题,这种观念在中年的单身女性中还是普遍存在的。
由于这种文化背景,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决定对30岁到60岁的单身女性进行研究。我自己是单身女性,又是一个单身母亲,我思考单身这个话题大约有十年了,在这期间,我查阅了现存的少量社会学和心理学文献,发表了我个人对这个社会问题的一些粗浅见解,也在想是否投入到这个颇受个人关注的课题之中。作为一名社会学家,我想查明单身女性的数量激增是如何与婚姻危机和对家庭的影响相关联的。但现在作为一个五十五六岁从未结婚的女性,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母亲,我也要寻找自己的个人目标。只是在最近我才接受了自己有可能会一直单身的生活状态。由于我没有可以模仿的先例,也没有文化指南来规划我的单身生活,我决定采访一些长期过单身生活的女性,希望能找到过着满意生活的单身女性,而且生活压力比我所经历的要小。这是我想发现的。
在1994至1995年间,通过大量寄信给同事、朋友 、熟人,我的研究资料汇集了各种群体中的人,有中产阶级的白人、非洲裔美国人、拉丁人等。她们的年龄都超过了30岁,一些人从未结婚,另一些则是离异的,其中一半都有孩子,包括有异性恋者、同性恋者、双性恋者。我一共采访了46位女性,她们都生活在加利福尼亚北部,却成长在不同的地区,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和家庭类型。她们大部分的成年生活都是离家在外,从事不同的职业。这些女性的多样性,及她们不同的渴望、感知、价值观,使我确信她们的经历具有代表性,能够代表大多数美国女性。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社会运动中,其中的一些女性积极参与其中并深受影响。但是也有相当数量的人没有受到女权主义、黑人运动、公民权利、新左翼以及反文化运动的冲击。在那段时期里,一些来自宗教以及传统家庭的人们深受这些运动的价值观的影响,在20世纪###十年代当他们传播这种价值观念的时候,他们遭到了激烈的反对。
在我采访的这些人中,起初基本上没有发现满意的单身女性,与我相比,大多数人对单身有着很矛盾的心理,即使她们没有过孤立的生活,即使她们积极地维持着这种生活。大多数人都有着很强的家庭观念,或者有朋友的支持。但是我突然想到寻找心灵伴侣,然后结为兼顾家庭和事业的平等夫妻的新文化规范,这种规范就是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浪潮所倡导的。与旧时的理想观念相比——女性的事业和传统的家庭生活是分开的,如今的文化规范似乎更加削弱了单身女性的自信。几乎所有的女性,包括那些五十多岁的,也不管她们是异性恋者、同性恋者,还是双性恋者,还都希望找到“合适的那一个”。
调查结果是令人沮丧的,我怎么能写那些单身女性没有受消极文化的禁锢呢?既要工作又要担起单身母亲的担子,这个两难处境使我把研究暂时放在一边。21世纪初,也就是7到9年之后,当我再次采访这些女性时,我发现1994~1995年没有同居的有一半以上还是单身(其中有两人最近去世)在最初的采访中,我把“单身”定义为不结婚的任何人,包括那些长期同居的人。后来我决定只研究目前没有同居的单身女性,虽然过去很多人有过类似经历。最初参与研究的14位女性这次没有包括在内,因为她们结过婚或者长期处在同居关系之中,还有5个我不能确定。。她们的人生经常处在难以预料的变化之中——动荡的生活,不稳定的关系以及转变的态度。
序(3)
我发现经历一系列的与命运的抗争之后,大多数女性能够接受目前的单身状态,对她们的生活比较满意。这27位单身女性的故事(包括两个已去世的)和我自己的故事,组成了这本书的基本框架。 虽然参与研究的人数有限,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书逐渐展示出其深度和丰富性,捕捉了21世纪初中产阶级单身女性的生活精华。长期单身的我们成为创造切实可行的、令人满意的生活的先锋。我们的恐惧、抗争、焦虑以及成功代表着这一类女性的生活状态。
在三十多岁、四十多岁,有时是向五十岁迈进的时候,新单身女性可以维持单身生活,通常在四十五六岁到五十###岁的年龄她们能够放弃这种传统婚姻的文化理念——把婚姻作为唯一的幸福来源,作为克服孤独的唯一方式。假使深受这种文化影响而看不见其他的选择方式,那么,参与这一课题的大多数女性是怎样或者为什么更能接受她们的单身状态呢?一些人可能会说当人变老的时候,我们会更容易接受任何一种生活方式。但是我认为这种解释不太充分。我们完全可以想到五十多岁或六十多岁的单身女性,依然在痴迷地寻找伴侣,她们看起来很不开心,参与我的课题的就有这样的几位。但是在这个历史阶段,一些因素使中产阶级女性的单身生活变得更加切实可行。
单纯的数字更能说明问题。2000年在美国超过18岁的女性中,未婚的占42%——4 400万人(与此相比男性是3 800万)。这些单身女性中只有大约600万人在过着同居的生活。这样,大约还有3 800万女性还没有同居,其中有1 200万的单身女性年龄在35岁至59岁之间(这一年龄段的女性占25%)。与已婚的有了一个或多个孩子的家庭()相比,单亲家庭()所占的比率明显上升。单身女性的增多主要源于晚婚或离异。第一次婚姻的离婚率一直稳定在50%,再婚的离婚率甚至更高。1950年有23的离异妇女再婚,但如今只有一半的人再婚,或者是5年之后同居。
女性经济地位的提高为更多的女性提供了单身生活的可能,在美国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能够维持自己和孩子的生活。与已婚的女性相比,如今35岁以上的从未结婚或离异的女性,个人收入更高些。尽管有理由为这些单身母亲的经济状况担忧,其中68%在贫困线以上,将近40%过着富裕的生活,但是单纯经济上的这种自足自立是不会让她们对单身生活持满意态度的。
自愿加入我这个课题采访的这些二三十岁的中产阶级女性,并不知道她们在42岁、55岁或者60岁时还会单身。虽然她们从未有意识地选择单身,但是回顾一些女性的经历,的确是因为她们做出的某种具体选择,才使她们变得更自立的,摸索出了另一种可行的生活方式。她们选择放弃婚姻或者结束不美满的婚姻关系,全身心地打造自己的事业,追求叛逆的冒险生活,或者成为没有伴侣的单身母亲。正如我所阐明的,女权主义运动的第二次浪潮,以及反文化运动、种族运动、男同性恋解放运动不鼓励单身生活,实际上却为女性背离传统期望提供了依据。
到四五十岁的时候,这些离异的或者一直单身的女性从事一份好工作,有一个舒适的住所,有着牢固的家庭关系和朋友网络。她们积极参与社区活动,自愿加入教会犹太教会以及一些政治组织。她们以各种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性需求。但是,往往个人危机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必需的,它让她们确信,美满生活与幸福婚姻(按照文化信息所讲的)之间并无必然的联系。只有那时她们才能真正放弃那种文化规范,欣然接受自己创造的生活。她们默认了作家艾丽丝·库勒的观点:“不知不觉中我漂泊到人生的某种境地,接受它,然后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它。”没有憧憬和选择的生活方式不意味着被动的接受,而是积极的探索和改变的过程。我发现创造一种满意的单身生活如同营造一个美满的婚姻一样,是一个自我发展、自我发现和努力工作的过程。
序(4)
新的文化理念逐渐对女性只有通过婚姻才能够幸福的这种传统理念产生质疑,同时也促进了单身女性接受自己的生活。她们的思想汇集了种种价值观念——来自女权主义、来自对离异和事业成功女性的日益接受,以及来自不断变化的性观念。我的采访对象之一南希·迪恩说:“我在牙医那里看到过一本杂志登着一大幅广告,金光闪闪的钻石正戴在一个纵情享受的单身女性的右手上。能看出当你勇于推销自己的时候,你已经克服了这种单身的心理障碍。”
在我采访的这些年里,通俗文学作品以及媒体逐渐肯定了单身生活。电视剧(比如说《金色女郎》《六人行》以及《欲望都市》)以及电影(《等待梦醒时分》《原配夫人俱乐部》《丫丫姐妹会的神圣秘密》)强调了朋友圈的重要性,因为朋友能够为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甚至年龄更大的女性提供亲密的情感交流,从而维持可行的单身生活。在20世纪90年代,副总统候选人丹·奎尔公开谴责电视人墨菲·布朗,谴责一个三十多岁的单身女人决定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但是事隔十多年之后,在《欲望都市》中的一个单身女人做出同样的决定,却没有引起异议。毫无疑问,是媒体的关注引导更多的女性考虑把它当做一个选择。2004年美国有线电视公司制播六年的《欲望都市》的最后一集上演了,那时四个女主人公中的三个人,处在三十###岁到四十出头的年龄,都已结婚或是有了一个可靠的男朋友,然而剧中的中心人物嘉莉的未来并不明朗。她总结说,她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那就是她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老朋友和她喜欢的城市,而和一个只知埋头工作的著名画家到巴黎定居。当她以前的男朋友,对承诺有恐惧症的“大人物”火速赶到巴黎,将她带回纽约之前,她已经离开了那位名画家。但是他们的未来还是不明朗的。嘉莉肯定地说,她的幸福主要取决于了解自己、爱自己、真诚地面对自己。
最后,参与研究采访的这个过程改变了我自己,也改变了许多单身女性。首次采访的小组由三到五个人组成,她们的年纪相仿,或者是单身母亲,或者是没有孩子。一次三个小时的小组采访——比如女性意识提高小组——允许她们说出社会如何看待她们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