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错过了吗?”男人低喃,回头向行驿看去,行驿里一个官员也正将脖子伸出来,在望着来回走动浑身露出焦急神情的男人,这官员看到男人锐利桃花眼望过来,也不敢将脖子缩回去,只呐呐的说道:“大都护,下官真的没有见到你所描述的人。”
行驿官员的话音刚落,行驿前方的官道就出现了一对疾奔过来的人马,焦急来回走动的男人脸上不由的一喜,桃花眼里也蓦地迸射出欣喜的光芒,他向着跑在第一位的骑士疾冲过去,嘴里还大喊着:“齐绚!”
眨眼间男人就疾冲到马前,一把抓住了马缰,青灰在男人叫出齐绚后就停下奔驰,还欢快的嘶鸣一声,显然见到男人青灰非常高兴,不同于见到武帝。
“齐绚,你在路上有没有发作?”男人只看到坐在前方的昭阳,却没有注意到坐在齐绚身后的武帝,也就没有注意到武帝那一双阴沉的眼。
“舅舅,只发作了一次。”昭阳回答,下一刻,就被男人从马背上扶下来,男人紧张的上下打量着昭阳的身体,嘴里连声问道:“只发作了一次?发作时是不是非常难受?晏子给你药,你带好了吗?有没有服用?什么时候发作的,后来有没有再度发作?”
“舅舅,我……”昭阳正要回答男人的话,被男人忽略了的武帝冷冷说道:“周裕丰!”
“啊,陛……,主子。”男人就是急追过来的周裕丰,他此时才发现了,昭阳竟然跟武帝同行,他担忧昭阳的身体,就马不停蹄一路追寻过来,但是他一次次错过,每一次他都比昭阳迟一步,而今他却早了一步,心急如焚的周裕丰不顾周身的劳累,执意要在行驿门口等待昭阳。
周裕丰见到昭阳跟武帝在一起,心里登时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知道昭阳如何跟武帝相遇,但是他却牢牢记得武帝对昭阳的不闻不问,因此周裕丰心里的担忧不见减少,反而增多了,和昭阳相遇的狂喜也被惊见武帝而吹散了。
紧跟在后面的高乐,不由的在心里大叫道,怎么刚走了一个风然,而又来了一个周裕丰?!
“周裕丰,朕有传旨叫你进京吗?”在行驿最好的屋子里,武帝只叫周裕丰一人参见,就是昭阳,武帝也只叮咛他到隔壁歇息。
“陛下,臣要进京述职。”周裕丰不慌不忙的说道,他隔一段时间会进京述职,他不过是将回京述职的时间提前了。
“回京述职?你不用进京了,你就在这里说。”武帝命令,周裕丰跟风然不同,风然已经认出了昭阳,而周裕丰却还没有认出昭阳,可能跟风然是江湖人,而周裕丰不是江湖人有关,周裕丰的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太子昭阳遇袭而俞亲王还在边城。
“陛下,俞亲王无心卷入下一场权力争斗里,还请陛下放过俞亲王,而且俞亲王的能力也不及其他皇子,俞亲王进京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和灾祸,臣恳请陛下继续忽视俞亲王,给他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
周裕丰在为昭阳力争着安静生活的机会,他这完全出自对昭阳的关心,而没有半点私心,或者存着半点的私利,因为他的姐姐是周贵妃,他的外甥是理亲王齐渊,他若是有私心私利也是要为了他们,为了他的家族,他也就不至于自我放逐到边城了。
“陛下,俞亲王一直身受奴才高照的控制和威胁,而今他很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再加上俞亲王的身体不好,他无力参与到将来风险浪急的争夺里,那会毁了他,臣请陛下三思。”
“朕要带他回京,至于为什么要如此做,周裕丰,朕无需向你言明,你也无需明白,这里面的原因,日后你自会知晓,只不是现在。”
周裕丰没有私心私利,武帝知道,但是他不会再让昭阳远离他,而现在也不是对周裕丰说出,他口中的俞亲王就是昭阳的时机。
48。“陛下!”周裕丰惨呼,抬头直视着武帝,全然忘却他已犯了大忌,身为臣子的不能直视着皇帝:“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俞亲王也是你的皇子,哪怕他一直不为你所喜,你也不能就将他生生放进危险里,让他成为众位皇子争权的牺牲品!”
“周裕丰!”武帝冷喝。
“陛下,俞亲王生而不幸,就不能放他一马吗?”周裕丰直挺挺的跪着,极力向武帝争取着:“臣自知已经犯了御前放肆的大罪,臣不求陛下赦免,只求陛下能饶了俞亲王。”
“周裕丰,朕不说第三遍,他必须跟朕回京,你有两个选择,回边城,或者也跟着他进京。”武帝不打算,再同周裕丰多说,拂袖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陛下……!”周裕丰转身大喊,武帝却头也不回,望着武帝绝然的背影,周裕丰将拳头攥了又攥,武帝给了他两个选择,但是他其实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跟着昭阳进京。
这就是生而为权势之家的人的悲哀,哪怕你从前一直被冷落,被不闻不问,一旦需要你成为牺牲品,你也必须乖乖被推出去,不能有所反抗。
“舅舅。”武帝离开不久,昭阳就进来了,周裕丰正沮丧的望着门口,他一看到昭阳走过来,就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迅速的冲到昭阳的面前,一把抓住昭阳的手,边配合着他的步伐向外走,边对他说:“走,我们回边城,我带你回边城,你不能进京,我不能将改过自新的你送入虎口,让你成为牺牲品。”
“舅舅,我进京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成为牺牲品,京都也不是虎口。”昭阳边被周裕丰拖着走,边耐心说道。
周裕丰的背影坚毅笔直给人安全感,昭阳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感动,在朝堂文武百官里,最真心相待的,除了周裕丰,再难找出第二个。
“你既是身无缚鸡之力,又是孤单一人,你不能心存幻想。”周裕丰猛的刹住脚步,回身盯着昭阳的双目认真说道:“身为皇家人,心存幻想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不奢望权势,你也不应当奢求亲情,在皇家亲情是最奢侈的,不只是在皇家,在权势之家亲情都是非常奢侈的东西,你在宫里十几年,还没有失去幻想吗?”
不是他要恐吓昭阳,而是他希望昭阳能看清楚,等在他面前的是陷阱,是不能回头的绝望。
“当你发现你站在悬崖边上,你已经无法回头了,你还要再品尝一次绝望的滋味吗,你要想清楚,想明白了!”
没有大喊大叫,周裕丰甚至没有再听昭阳的解释,虽然他极力阻止昭阳进京,但是他也能理解,昭阳被冷落很多年,突然发现有一丝奇迹和希望出现之时,他自然想要紧紧抓住,即使他因此会跌入绝望的深渊。
“舅舅,我不会放任自己跌入绝望的深渊,京都也不会成为绝望的深渊,请你相信我。”不管是俞亲王齐绚,还是太子昭阳,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回京都的愿望,在梦里齐绚的执着,还有被冷落的哀伤,他听到了。
“有时候,就是因为相信,才会有悲剧发生,你,好自为之吧。”周裕丰轻轻推开走到门口的昭阳,从他身侧走了出去:“在你之前会喊我一声舅舅的人,他在遇袭前也相信京都不是深渊,你记得他最后得到了什么?”
大步走下台阶,周裕丰觉得心中堵得慌,温柔谦恭的昭阳对武帝,对皇子们,对朝臣们,都是以心相待,但是他最后得到了什么,一箭穿喉!
一个昭阳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赔上一个齐绚?!胸中的郁闷无法排解,周裕丰闯进了行驿官员的屋子里,伸手将他揪了过来:“拿酒来……!”
周裕丰怒气冲冲的脚步远去,昭阳慢慢的转过身,他记得,前生得到了什么,一箭穿喉,但是他不能因为那一箭,而永远畏惧再返回京都,也不能因为那一箭,就否定从前所有的一切,如果否定从前的一切,那太子昭阳就真的是一个悲剧!
“在上京的路上,尽量隔开昭阳跟周裕丰。”昭阳脸上的那一丝哀伤,被不远处的武帝尽收眼底,昭阳不适合露出这样的表情,哀伤不适合昭阳!
“是。”高乐低头应着,但是心中却没有多少信心,周裕丰不是其他人,要用什么法子隔开他跟太子呢?他烦恼的想。
周裕丰没有喝酒,他只是看着面前的酒坛子出神,他并不打算借酒浇愁,因为他知道喝酒根本不能解决心中的烦恼,而且喝酒还是要心情好的时候,才能喝的痛快。
“拿回去。”周裕丰命令,行驿官员闻言不由的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周裕丰,不解的‘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