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手机失手落地,几秒后,脸色煞白的千叶回过神来,一把抓起地上的手机,手指颤抖地摁了回拨键。
号码拨出去,却迟迟没人接听,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差没嘶声尖叫,就这样坐在客厅的地砖上,她不死心地一遍遍摁重拨键。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听拨号音听得神经都麻木了,电话猛地通了,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晨睡了,有事请明天再打吧。”
因为太意外,千叶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手机里只剩下忙音。她犹豫了会儿,再次回拨,对方居然已经关机。
千叶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了凌晨五点半就再也躺不下去了,睁眼后果然发觉眼皮虚肿,即使用冷毛巾敷了半个小时也没能减退眼内的血丝。
翻出前年买的那件米白色长羽绒服穿上,客厅的椅背上搁着清晨的绒线帽和围巾,她站在试衣镜前,从镜子里盯着那两样东西默默地看了很久,随后找来一只塑料购物袋,将帽子和围巾塞进袋子。
连续下了七八个小时的雪,地面上堆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鞋底踩在雪上发出软软的嘎吱声,像是睡眠不足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千叶的思绪不知怎的忽然飘回到了老家,她穿着棉袄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蹦跳着,小脸冻得通红,妈妈站在门口大声喊:“路上小心,别贪玩……”
皮靴内衬的毛绒其实并不厚,她跺了跺脚,发觉脚趾已经麻木了。清空脑子里闪过的妈妈的影子,她爬上了公交车,找了张临窗靠后的空位坐下。因为是早班车,车上只寥寥的坐了一对男女,加上千叶和司机,一共四人。
那对男女就坐在千叶前面,女的上车后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脑袋晃得东倒西歪,男的手里拎着牛奶、面包,刚拆开包装却发现身边的女友只差没鼾声如雷了,他用手肘想去撞醒她,可手停在半空中后却又收了回去。
公车停站刹车,那女的脑袋一歪,“砰”的一声直接撞到了窗玻璃上。千叶本已昏昏欲睡,被这声音吓得睁大了眼。前座的女人捂住右半边脑袋,长长的披肩卷发遮住了半边脸,那男人张嘴想骂人,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那么想睡不能歇家里睡个够吗?”
那女人嘟哝:“要上班,要挣钱,要吃饭……”声音糯糯的,却把话顶得那般的理直气壮。
千叶精神一振,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熟,倾过身体去看那女人的侧脸,还没等她看清楚,那男人已经暴走了,从座位上跳起来,拖着身边的女人直奔车后门。
车子重新启动,千叶透过车窗看着车站上那对下车正在争执不下的男女,男的气宇轩昂,女的娇小玲珑,果然就是自己那位早出晚归的芳邻。
那一站下了两个人,上来了四个。千叶睡意浓烈,可混沌的脑子里却反反复复地回想着李颖说的那句话:“要上班,要挣钱,要吃饭……”这似乎是每一位正在这座城市里挣扎度日的上班族的无奈心声。
鼻子一酸,她急忙将脸转向车窗玻璃,车外天光曦薄,街上的机动车辆三三两两,但每隔一段道路便可见街边正埋头扫地的环卫工人。千叶眼睛发涩,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如果可以,她也想不去上班,也想像昨晚那样躲在被窝里,无论是欢笑还是哭泣,那样默默的一个人待着。
上班,意味着她要面对很多现在并不想面对的人或事。
譬如……Ivan!
千叶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咽,随着公交车的颠簸,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不断拿自己额头撞玻璃的花痴女,这样的最终结果是她的异样成功惹来车上某位乘客的一声嗤笑。
千叶倏然扭头,正巧那乘客也正从别的座位上向她猫腰蹭过来,屁股刚挨到她旁边的座位上,还没坐实,车身猛地一晃,两人的嘴险些接触到一块儿。
千叶吓了一跳,凌向韬也被这个意外搞得愣了一下,好在他马上就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其实这句话正是千叶想说的,她对凌向韬这人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她觉得他俩就好比坐一辆车的两个乘客,即使现在坐在同一辆车上,也只是两个陌生的乘客罢了。
真的没想到他会坐到她身边,还把明明不相熟的关系拉近,搞得他俩很熟稔似的。
“你不是有车吗?”她成心嘲讽。
“车坏了。我昨晚去朋友家打牌,结果早上发现车坏了……”他摊着手叹气,“我本来打算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上班,现在看来不行,这破车能准点晃到公司就不错了。”
千叶抬头看了看车前电子屏显示的时间,今天她比平时出门早了至少一小时:“你家住哪儿?”
“润香榭。”
“啊?”千叶以为自己听错了,H市区大大小小几百个小区楼盘,她不可能都听说过,但润香榭这么有名的高档小区相信听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三年前开盘时就高调宣传会员制买房,使得那些购房者就算是拿得出几百万的购房款也得先搞到会员资格。而去年润香榭现房交付,据说环境和配套设施齐备,和当初宣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点儿都没有其他楼盘那种夸大宣传的造作虚假,于是润香榭的房价一度被炒到全市最高,成为一个令普通小市民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之地。
一个能住得起润香榭的人,拥有一辆车代步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千叶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看凌向韬的眼神变了:“租的?”
“我爸妈给买的,跃层小户型,上下两层加起来也就九十多平米,不怎么宽敞。平时一个人住着还凑合,带朋友回去打牌什么的就不行了,太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