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郡的太守;一个是本朝皇族亲王;一个是武川集团的核心成员;一个是山东超级大豪门的子弟;与韦保峦这个关中本土汉姓贵族;在政治上都不是盟友;既然不是盟友;当然也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值此危急时刻;大家都面临危险;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会出手支援韦保峦?
焦头烂额之时;韦保峦接到了堂兄韦福嗣从东都传来的密信。
韦福嗣的密信中只有一个字:善。这意味着齐王杨喃、京城里的韦氏叔侄;还有右骁卫将军李浑;都同意韦保峦的建议;在最短时间内打造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并让它威胁到京畿乃至东都的安全;威胁到正在进行的东征;然后由齐王杨喃出面;将敌人斩杀于京畿关防;化解危急;挽狂澜于即倒;建下赫赫功勋;重建权威;并再一次向东宫太子之位发起“冲击”。
韦保峦早已拟好周密计策;在得到东都回应后;马上安排亲信逐一实施。
君子要顾其本;虽然把齐王杨喃推上储君之位;可以给韦氏带来难以估量的利益;但机遇与风险并存;如今在皇统之争的这个巨大漩涡中;韦氏已经折掉一个高居中枢的韦福嗣;陇西成纪李氏也折掉了忠实盟友左骁卫将军董纯;损失已经非常大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韦保峦可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
若想确保自己的前程;韦保峦就必须坚守济阴郡;就必须竭尽全力守住乘氏、定陶和济阴一线;不论鲁西南贼军如何猖獗;也不论贼军如何利用菏水两岸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迅速发展壮大;都不能后退一步;更不能弃城而逃;但韦保峦是去年底;也就是皇帝北上东征之前所做的上至中央、十二卫府下至地方、诸都尉府的一次重大人事调整后;才到济阴郡上任的;任职时间很短;尚没有在济阴立足;很难赢得地方豪望的支持;所以他若想坚守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东都及其周边郡县的支援。
然而;这对韦保峦来说;是一种奢望。东征前后;东都政局异常复杂;各大政治集团面对东征胜利结束后改革进程的加快忧心忡忡;改革派和保守派为了各自的利益更是大打出手;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情况下;韦保峦根本就不敢指望其他政治派系会对韦氏伸以援手。
目前齐王杨喃处在皇统之争的漩涡中心;韦氏与齐王杨喃同乘一船;也深陷漩涡而不可自拔;其他政治派系不论是持保守立场还是中立立场的派系;都不敢靠近漩涡以免惨遭灭顶之灾。对于郇王杨庆、独孤澄和李丹三人来说;考虑到眼前危机之严重;或许有救援之心;但一想到此事与韦氏产生瓜葛;一旦被有心人诬陷;硬说三人救援韦保峦;意在支持齐王杨喃入主东宫;那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活生生被人拽进了皇统之争的漩涡;所以从政治角度考虑;唯有敷衍韦保峦;嘴上说说可以;千万不能付诸实践;以免给人抓到把柄。
韦保峦唯有自救;他只剩下了一条路;便是与贼人取得“默契”。你可以在菏水两岸肆无忌惮的劫掠;但千万不要攻打首府济阴及一些重要城镇;一旦首府济阴和定陶、乘氏等重镇丢失;导致济阴郡整体沦陷;那么必然会震惊东都;东都为自身之安全;为确保东征;必然出动卫戍军戡乱剿贼;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你我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有覆灭之祸;倒不如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韦保峦有信心说服贼人;而且他必须说服贼人;唯有如此;他才能实现自己的计策;在最短时间内打造出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给齐王杨喃赢得一个咸鱼翻身的绝佳机会。
韦保峦来济阴郡有半年时间了;他通过各种渠道;对济阴地方豪望有了详细了解;知道在东郡、济阴这块地方;黑道势力最强的便是前东郡法曹书佐翟让;而与翟让关系最为密切的济阴豪望就有济阴房氏、济阳王氏和曹城单氏。
济阴房氏的房献伯一直在韦保峦的“视线”内;现在;韦保峦打算把他请到府内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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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悲天悯人的徐大郎
李风云带着苍头军杀到了定陶城下。
济阴官民闻风而逃;定陶城内风声鹤唳;四门紧闭。
徐世鼽赶着一群羊;在距离城外五里的冈头上迎接李风云。
李风云看到由选锋团校尉徐十三陪同而来徐世鼽;很是诧异;“大郎何时来的定陶?”
“已有两日。”徐世鼽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冲着李风云拱手说道;“阿兄气势汹汹杀来;济阴震怖;中原惶恐。俺在离狐闻讯;特意赶来拜会阿兄。
李风云笑着摇摇头;也不与徐世鼽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某已挥师而来;翟法司再不举旗;更待何时?”
徐世鼽没有回应;笑容微敛;一脸沉郁;眼里更是露出悲伤之色;“阿兄;大河南北旱情严重;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李风云笑容顿失;神情肃穆;语气坚毅;“时不我待;若想拯救黎民于水火;唯有一往无前;直杀东都;一路攻城拔寨;开仓放粮。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徐世鼽闻言;心情更为沉重。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中土自魏晋以来深陷分裂和战乱近四百余年;如今好不容易统一了;天下太平了;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十几年;战乱再起;统一大业濒临崩溃之危;这到底是为什么?皇帝西征吐谷浑;东征高句丽;这有错吗?对外征伐事实上没有错;错就错在碰上了天灾;而且还是连续两年的天灾;结果便演变成了一场**;而大河两岸的黎民百姓在天灾**的左右夹击下尸横遍野;天下大乱的征兆已悄然而至。
虽然徐世鼽在蒙山听到李风云对今年旱灾的预测后;未雨绸缪;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当灾难来临;一夜间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陷入饥饿;以离狐徐氏力量所囤积的那点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在生存危机的逼迫下;大河南北的灾民唯有自救;唯有揭竿而起;向贵族富豪的私库;向官府控制的官仓和义仓发动“攻击”;于是起义大潮席卷大河两岸。贵族富豪的私库是有限的;就以离狐徐氏为例;它的私库能养活多少人?所以在天灾**的夹击下;贵族富豪的生存危机同样严重;为了自救;他们也只有揭竿而起;带着追随他们的灾民;攻打城镇;攻击地方官府。
但只有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种暴力方式不但无法自救;反而死得更快。你今天抢了官仓;吃饱了;明天呢?你带着一大群人把这一块所有能抢的粮食都抢回来了;但需要吃饭的人太多了;你能维持多长时间?粮食就那么多;你吃饱了;别人就饿死了;而饿死的人肯定会远远超过活下来的人;至于那些活下来的人;又能挣扎多久?东征胜利结束了;卫府军主力回来了;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这是一场灾难;最终代价是国祚动摇、国力衰退、人口锐减
徐世鼽找不到拯救的良策;只能无助地看着孱弱的生灵灰飞烟灭;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风云带着鲁西南义军联盟杀了过来;这对大河两岸的恶劣局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而浩浩荡荡的鲁西南义军就如呼啸飓风;所过之处;片瓦不留。
徐世鼽的心痛彻入骨。你李风云既然上了蒙山;尽管在鲁郡烧杀掳掠就是了;为何还要跑到中原来;祸害中原百姓?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你这纯粹就是强盗行径;只顾自己;不顾别人;而你可知;当你把战争引向大河两岸;烧向中原的时候;有多少无辜者将因你而死?
徐世鼽终归是一个青少年;一个充满理想和良知的少年郎肯定不会像一个政客般漠视草芥蚁蝼者的死亡;所以他悲天悯人;对眼前悲惨的现状痛苦不堪;甚至把一腔怨恨都发泄在了李风云身上;而李风云对他的心理无从揣测;依旧非常乐观地认为;通过这位徐氏少主的努力斡旋;与以翟让为首的瓦岗豪雄建立同盟;中原义军和鲁西南义军携手合作;义军联盟必将飞速发展壮大;这不但有助于实现西征中原之目标;更有助于未来逐鹿称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