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形势而言;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对义军都很宝贵;谁也不知道东都的援兵何时会到;也不知道荥阳的官军何时出关;更无法预测徐州的军队、豫州的军队会不会进入通济渠战场;所以劫掠的时间非常有限;抢一天是一天;多抢一点就能多一点发展壮大的资本。再说现在联盟的精锐军队都在李风云手上;豪帅们的军队不要说战斗力尚未形成;就连最起码的武器都没有配备;根本不可能去打仗;也正因为如此;豪帅们需要联盟主力军队的保护;而联盟主力军队只有那么多;如果抽出一部分军队去为灾民开辟求生之路;那么义军在通济渠一线的战斗力必然下降;这严重威胁到了整个义军联盟的安全。
大部分人都建议由陈留方向渡过蔡水;然后经开封、尉氏进入颍川。这条路线只有几十里;义军打通之后就可以退回来;很方便;但对灾民来说就非常不便了;只有一条进入颍川之路;如果颍川官军全力阻截;灾民寸步难进;另外这条路线紧靠京畿天堑关防;戍守关防的京畿军队随时可以给颍川以支援;阻碍灾民南下易如反掌。
就在众将争执不下的时候;巡值卫士禀报;有一个自称济阳王伯当的人在辕门外求见。
李风云正觉烦恼;闻言一挥手;“你们议;某去辕门迎接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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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悬念
身形彪悍、气势威猛、白发飘散的李风云;无论站在哪里都异常醒目;尤其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骄人战绩经过肆意渲染之后;逐渐有神话之趋势;而他那一头披散的诡异白发更是成了他天神下凡的有力佐证。李风云所到之处;甲士肃立;黎民仰望;欢呼之声震耳欲聋;其威望之盛;一时无两。
王伯当没想到李风云的声望竟如此之高;更没想到他会亲自出迎;这让王伯当喜不自胜;心里暖乎乎的;而深藏于心的一丝歉疚亦在此刻突然放大。
当初若没有李风云舍身赴死杀到白马城里劫持了御史;瓦岗人恐怕要在劫狱大案后遭受重挫;不要说单氏难以保全;其他瓦岗兄弟也难逃死劫。然而;瓦岗人并没有因此感恩戴德;反而视其为瘟神避之唯恐不及。李风云走了;临走前还送了瓦岗兄弟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他回来了;瓦岗人不但没有还他的人情;没有报答他当年的恩德;反而视其为敌;就差没有割袍断义;反目成仇;兵戎相见了。瓦岗人有自己的利益所在;李风云侵犯了瓦岗人的利益;兄弟也就没得做了;这个道理王伯当懂;单雄信也懂;徐世鼽更是了然于胸;但道德和良知让他们的心里始终对李风云怀着一丝深深的歉疚。
李风云步出辕门;一边与王伯当亲热寒暄;一边略感诧异地打量着他身后的一群白衣人。这群白衣人装束一致;白幞白裳土麻鞋;手握木掊;背负行囊;看上去像是一群走夫贩卒;但举止气势非同寻常;李风云更是从他们的站位中敏锐地发现是一个攻守兼备的小战阵。这是一群百战悍卒;虽然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故意压制自己身上的那股凛冽杀气;但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李风
这不是王伯当的手下;这群人中任何一个人的战斗力都超过了王伯当。李风云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了无数猜想;难道他们是官府派来刺杀自己的死士?抑或;王伯当出卖了我?王伯当为人仗义;他不可能背叛瓦岗人;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兄弟。
李风云相信王伯当;但他身后的徐十三却不相信王伯当。徐十三同样发现了这群白衣人的异常之处;就在李风云与王伯当把臂言欢之时;他向风云卫发出了指令;十几副手弩齐刷刷地对准了白衣人;气氛骤然紧张。
十三个白衣人神态平静;没有丝毫的惊慌之色。王伯当却是骇然变色;急切说道;“阿兄;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李风云转身冲着徐十三和风云卫摇了摇手;“胡闹自家兄弟;担心甚?来的都是客;莫要惊扰了客人。”
徐十三看了李风云一眼;又看看那群不动声色的白衣人;心中愈发不安。今非昔比;现在李风云是整个联盟的支柱;李风云若出了意外;那帮豪帅们必定把他活活撕成碎片。徐十三做了个手势;风云卫们稍稍放低了手弩;依旧高度戒备。
王伯当转身望向身后的那群白衣人。李风云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专注于何人;但知道王伯当一定是在向这群人中的首领进行请示。李风云愈发好奇;这群人到底是何来历?来此又有何目的?
李密设想了很多双方见面的场景;并据此做出对策让王伯当给予配合。据韩相国的介绍和王伯当本人的述说;瓦岗人和李风云现在闹得很僵;李风云未必会欢迎王伯当;而李密此行能否成功的第一步就是必须见到李风云;必须有机会说服李风云;为此他花费了不少心思;但出乎他的预料;李风云竟亲自出辕门迎接王伯当;这使得他的诸多设计毫无作用。王伯当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好了;是马上把李密介绍给李风云;还是先搪塞过去?
看到王伯当转身投向自己的询问目光;李密微微摇头;示意王伯当稍安勿躁;先进辕门再说。既然李风云给了自己近距离观察他的机会;当然要善加利用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王伯当再度与李风云对视时;就有些局促和尴尬了;李密不要他介绍自己;而李风云却已经对这群白衣人有了怀疑;这时王伯当必须解释一下;否则必然产生误会。
李风云看出来王伯当的不安;但他相信王伯当;确信王伯当不会出卖自己;所以毫不犹豫地拉着王伯当走进了辕门;一路谈笑风生;甚至不忘招呼一下那群白衣人;让他们紧跟在后;不要走丢了。从辕门到帅帐;有很长一段路;而营中人流熙攘;车马如龙;士兵工匠杂役来来往往;稍不留意还真有走失的可能。
行至中途;遇到了行色匆匆的萧逸。李风云明明知道萧逸肯定有急事;却偏偏把他喊住了;隆重介绍给了王伯当;以表示对王伯当的尊重。萧逸碍于面子;不得不“虚于委蛇”;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寒暄了几句;然后礼貌性地抬头环视了一下那群白衣人;每个人都给了个笑脸。没办法;李风云要在瓦岗兄弟面前挣面子;他不能不给。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停顿;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惊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旋即他迅速收回目光;向王伯当告辞而去。
到了偏帐;李风云把王伯当和那群白衣人全部请了进去。徐十三无力反对李风云的决定;只能命令风云卫们全力戒备;而自己则站在李风云的身后;寸步不离。
分宾主坐下之后;李风云就直言不讳了;直接询问王伯当;你为何带来一群不速之客?之前他已经接待了翟让、单雄信和徐世鼽;彼此把观点立场都说清楚了;而王伯当的出现;不会是因为瓦岗人突然改变了想法;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他个人的私事。李风云考虑到自己与瓦岗兄弟之间的恩怨;根本无意插手其中;再加上目前联盟危机重重;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时间很宝贵;也不想无意义地浪费在私人事情上。
王伯当不能不说了;实际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无需再照顾李密的情绪;“阿兄;这是韩明府派来的信使。”王伯当手指李密;做了一番简明扼要的介绍;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迫于韩相国的重托不得不带他们找来的原因。
李密从容淡定;先自我介绍;自称刘智远;然后语出惊人;“将军自蒙山杀来;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势如破竹;但将军可知;今大祸已至;义军岌岌可危;有覆灭之危。”
李风云微笑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韩相国派人来联系自己乃属正常;反之;不联系自己才不正常。韩相国派人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商讨通济渠之利;而联盟已经决策保持通济渠的畅通;唯有保持通济渠的畅通;双方才能共赢。此事对联盟来说已不是问题;韩相国对此事也应该有绝对把握。然而;他派来的这个信使和这群白衣人却非同寻常;这不能不让李风云想得更多一点;更深入一些。
李风云知道韩相国的背后有个庞大势力;而这个势力不但控制着宋州乃至通济渠一线;还处心积虑想控制荥阳、东郡和济阴这块进出中原的战略要地;但去年白马劫狱大案和芒砀山义军劫掠重兵大案震惊了东都;皇帝和中枢乘机进行了大范围的人事更迭;导致这个庞大势力在通济渠一线的政治利益遭遇了重挫。李风云确信;联盟西进中原;劫掠通济渠;威胁京畿;必然会引起东都政局的剧烈动荡;而这个庞大实力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再一次控制通济渠一线。如果这个信使来自东都;那就有很大可能来自那个庞大势力;若联盟能与那个庞大势力达成“默契”;必能帮助联盟有效控制接下来的战局;这对联盟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壮大机会。
李密一张嘴就“惊天动地”;试图先扬后抑;以巨大悬念引起李风云的关注;然后再以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尽展自己的惊艳才华;一举“攻克”李风云。
然而;李风云平静若水;云淡风轻;其眼里掠过的不屑和鄙夷;让李密不仅倍感失望;更有一种哗众取宠、自取其辱的尴尬感;但李密迅速调整了心态;对面不过是一个贼;一个野蛮而血腥的叛贼而已;即便他心机深沉;手段了得;又怎能比得上我胸中之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