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口可曾丢失?张须陀是否抢渡济水?”齐王急切问道。
韦福嗣摇头。
齐王略略皱眉;看看李子雄和董纯;“以张须陀之谋略;不可能被河北贼的分兵牵制之策所蒙蔽;按道理他应该以主力继续追杀河北贼;与水师前后夹击先把河北贼解决掉;然后专心致志对付我们……”齐王说到这里;目露鄙夷之色;“张须陀倾尽全力猛攻鹊山;做出不惜代价力保历城之态;是否可以证明水师的确没有登陆之意?”
齐王意图明确;他想“动”了。董纯毫不犹豫;当即劝阻;“二次东征已经开始;东征至上;一切都为了东征;齐鲁局势亦是如此;这种情况下大王非常被动;稍有异动就会被扣上破坏东征之罪名;而来护儿、周法尚、崔君肃和张须陀之辈则可借保护东征之名;挑衅大王;激怒大王;给大王设下必杀之陷阱。以某看;张须陀倾尽全力猛攻鹊山;实际上就是以身为饵;诱使大王兵临历城;恶化齐郡局势;从而迫使水师不得不登陆;不得不与大王正面对峙。”
齐王微微颔首;“爱卿的意思是;张须陀正在想方设法逼迫水师上岸;与其共进退?”齐王冷笑;嗤之以鼻;“张须陀有这样的胆量?以他微末之力;也敢算计水师?”
“狗急跳墙;何况人?”董纯摇头叹道;“正因为他力量微末;左右都是死;倒不如誓死一搏。”
齐王没有说话;转目望向李子雄。李子雄一直没说话;面沉如水;目光阴戾;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水师公开侮辱了;正处在暴走状态;一点就炸。
“大王还是静观其变为好。”李子雄终于说话了;语气低沉;透出一股浓烈杀气;“某的使命是帮助张须陀剿贼;所以某现在应该去历城了。”
齐王心领神会;展颜一笑;“善”
。。。
第三百四十九章 破局之策
十六日夜;激战了一天的鹊山战场陷入沉寂。
官军后撤十五里安营扎寨;河北义军则十万火急向南岸的李风云求援。李风云依照约定;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对岸运送粮草武器和骠骑军十八个团的将士;以确保河北义军能在鹊山坚持更长时间。
当夜;张须陀和麾下众将都聚集在帅帐里商讨战局;气氛很凝重。
散布在四面八方的斥候纷纷回报;第一个消息就让众人心情沉重。白发贼完成了对历城的包围后;开始支援河北贼;不但有粮草武器;还有军队;这让官军围歼河北贼、夺取鹊山;继而与历城守军形成内外呼应之势的设想基本上泡汤;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官军在兵力上并没有绝对优势;而其所带的粮草武器的数量也十分有限;如果得不到历城的支援;根本支撑不了几天;这一仗已经很难打下去了。
第二个消息还是来自历城战场;有更多的叛军从历城南部赶来;现在历城已经被叛军包围得水泄不通;城内守军与城外的联系已被彻底切断;此刻城内守军不要说给张须陀以粮草支援了;就连讯息都无法传递。
很明显;中川水战场发生了变化;白发贼为了把齐王杨喃吸引到历城城下;已经命令自己的军队撤离了中川水;也就是说;齐王杨喃很快就要兵临历城;这个消息对张须陀来说十分糟糕;糟糕到让他束手无策;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也就是正在大河上游戈的水师了。
第三个消息就是来自大河一线;来自祝阿方向。综合多名斥候上报的消息进行分析和推断;水师今天给了试图从祝阿方向渡河突围的河北贼以迎头痛击;河北贼大败;沿着漯水北岸逃窜;但水师并没有尾随追杀;甚至都没有追出祝阿地境;这进一步证实了水师不愿与齐王杨喃发生正面冲突;更不愿分担张须陀丢掉齐鲁控制权的罪责;如此一来;张须陀不得不孤身奋战了。
第四个消息来自章丘和临济;长白山诸贼正在围攻章丘;而北海贼军也已包围了临济;两座县城岌岌可危。
帐内众将随着各方消息接踵而至;争论越来越激烈。
有人认为;齐王杨喃要来了;要与白发贼激战于历城城下;历城暂时没有失陷之危;但主力大军却有了断粮危险;所以当务之急是弄到一批粮食;为此建议杀个“回马枪”;连夜奔袭临济和章丘;打齐鲁反贼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既可解缺粮的燃眉之急;又可驰援两座城池;还可剿贼立功;可谓一举三得。
但有人认为此计不妥;主力大军奔袭临济和章丘;等于置历城安危于不顾;是本末倒置;正确的对策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留在鹊山战场;给历城以声援;一路则连夜渡过漯水河进入著城;然后乘着河北贼大败士气低迷人心惶惶之际;予其以致命一击;全歼河北贼;如此既可轻松建下剿贼之功;又能通过缴获战利品来补充己方粮食之不足。
还有人因为看不到隐藏在齐郡战局背后的政治博弈;坚持继续攻打鹊山;以正面进攻来牵制反贼;只待齐王杨喃兵临历城;与张须陀形成了夹击之势;则反贼必败;如此则所有危机尽数解决。
张须陀倾耳聆听;始终不发一言。秦琼等诸将知道张须陀目下处境艰难;齐王杨喃也罢;水师里的江左人也罢;都视张须陀为“鱼腩”;肆意欺辱;而洞察到这一切的白发贼更是胆大妄为;试图浑水摸鱼;乘火打劫;结果张须陀就陷进了“死局”。现在齐郡战局就如一张鱼网;而张须陀就是鱼网里的鱼;任其如何挣扎都难逃覆灭之灾。诸将只能各抒己见;把利害关系分析清楚;最终还得由张须陀拿主意;但张须陀似乎失去了分寸;失去了斗志;彷徨无策;迟迟不能定夺。
张元备做为张须陀的儿子;做为这支军队的“少主”;关键时刻不得不提醒自己的父亲;“事关生死存亡;该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
张须陀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秦琼;问道;“秦兵司有何打算?”
秦琼知道张须陀的意思;也是叹了口气;躬身说道;“某等都是齐鲁人;生在此地长在此地;最后只要能把乡团兄弟平平安安带回家;也算对得起父老乡亲了;至于个人荣辱实在是无足挂齿;无足轻重。”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论张须陀做出何等决策;最最关键的是自身实力必须保全。今日齐鲁局势无论怎么变;都难改混乱之事实;齐鲁反贼不可能瞬间平定;齐王杨喃也不可能始终控制齐鲁;而局势越乱;实际上对张须陀这位地方军政长官就越有利;因为谁也不敢接手这个烂摊子;谁也不敢淌这潭浑水;所以只要张须陀把手里的军队牢牢控制住;只要拥有不俗的实力;那么即便沦落为政治博弈中的“棋子”;也是一颗不容小觑的“棋子”;必然会被圣主、东都、齐王、水师等等各方势力所重视;这就足够了;就足以维持既得利益。
秦琼说得含蓄;张须陀却是心领神会;赞善点头;又问道;“若局势持续恶化;秦兵司的愿望恐难以实现。”
“实际上局势一直在恶化。”秦琼直言不讳地说道;“虽然明公很努力;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但至今看不到任何改善之迹象;所以;某觉得有必要反思一下;到底是我们的戡乱策略出错了;还是其他某些原因捆住了我们的手脚;最起码;我们必须弄清楚;为何反贼屡剿不平?为何反贼越剿越多?若找不到这其中的原因;不论我们如何努力;不论我们诛杀多少;都无法逆转局势。
张须陀想了片刻;问道;“秦兵司可曾反思?可曾找到反贼越剿越多的原因?”
秦琼苦笑摇头;拒绝回答。他的确反思过;也曾探寻过贼势越来越猖獗的原因;这其中不但牵扯到东都复杂的政治斗争;还牵扯到关陇人和山东人与生俱来的仇恨。天灾虽然客观存在;但**才是导致灾难蔓延的真正原因;只要**不除;灾难就不会停止。而**因政治斗争而爆发;因矛盾冲突而愈演愈烈;以秦琼所处的卑微地位和孱弱实力;根本就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张须陀也是一样;虽然他的地位比秦琼高;实力比秦琼大;但依旧是蝼蚁般的存在;依旧是沧海一粟;在惊涛骇浪面前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