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铺的伙计心目中,来吃饭的客人大致可以分成两种。
像田思思这样,只吃客饭,当然是最低的一种。这种人非但不必特别招呼,连笑脸都不必给她。
像杨凡这样一个人来,又点菜,又喝酒的,等级当然高多了。
因为酒喝多了,出手一定大方些,小账就一定不会太少。
何况一个人点了四五样菜,一定吃不完,吃剩下的菜,伙计就可以留着吃宵夜,若是还剩点酒下来,那更再好也没有了。
在店伙眼中,这两种人本来就好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但今天来的这两个人却好像有点奇怪。
这两人本来明明是认得的,却偏偏分开两张桌子坐。
他们明明在跟对方说话,但眼睛谁也不去看谁,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不定他们是一对刚吵了嘴的小夫妻。”
店伙决定对这女客巴结些,他眼光若是不错,今天晚上说不定会大有收获,因为和丈夫吵了架的女人往往都有机可乘,何况这女人看来并不聪明。
做一个小镇上饭铺里的伙计,乐趣虽然不多,但有时却往往会有很意外的收获。
他刚想走过去,突听辔铃声响,两匹青骡在门外停下,两个人偏身下鞍,昂着头走进来,却是两个小孩子。
这两匹骡看来简直比马还神气,全身上下油光水滑,看不到一丝杂色,再配上新的鞍、发亮的镫、鲜红的缰绳。
这两个孩子看来也比大人还神气,两人都只有十三四岁,梳着冲天小辫,穿着绣花小服,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不笑的时候脸上也带着两个酒窝。
左面的一个手里提着马鞭,指着店伙的鼻子,瞪着眼,道:“你们这里可就是镇上最大的饭铺了么?”
店伙赔着笑,还没有开口,掌柜的已抢着道:“镇上最大的饭铺就是小店了,两位无论想吃什么,小店多多少少都有准备。”
这孩子皱了皱眉,回头向另一个孩子道:“我早就知道这是个穷地方,连家像样的饭铺都不会有。”
另一个孩子眼睛已在田思思脸上打了好几转,随口道:“既然没有更好的,就只有将就着点吧。”
提马鞭的孩子抢着道:“这么脏的地方,姑娘怎么吃得下东西去?”
另一个孩子道:“你吩咐他们,特别做得干净些,也就是了。”
掌柜的又抢着道:“是是是,我一定会要厨房里特别留意,碗筷全用新的。”
提马鞭的孩子道:“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席多少钱一桌?”
掌柜的道:“最好的燕翅席要五两银子……”
他话还未说完,这孩子又皱起了眉,道:“五两银子一桌的席怎么能吃?你当我们是什么人?没上过饭馆的乡下人吗?”
掌柜的赔笑道:“只要客官吩咐,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的席我们这里也都做过。”
这孩子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二十两一桌的,你替我们准备两桌。”
他随手摸出锭银子,“当”地抛在柜台上,道:“这是订钱,我们一会儿就来。”
他也盯了田思思两眼,才拉着另一个孩子走出去,两人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忽然一起笑了。又笑着回头盯了盯田思思,才一跃上鞍。
两匹骡子一撒腿就走出了老远。
只听一人喝彩道:“好俊的骡子,我入关以来,倒真还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