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又去哪里鬼混去的?”
“回禀大人。”李禠想想今天自己真的不算是什么鬼混啊,便非常有底气地交待,他是如何想去补买银霜炭、却是如何偶遇了秦湛与秦刚、又如何为感谢他们请吃饭、再如何听到其他贡生的言论、再如何发生了言语交锋的整个过程,细细地讲给了李清臣听。
说来也怪,原先他在父亲面前畏畏缩缩的,连说的话最多不过五六句,这时却是娓娓道来,颇有点为这次新结识的秦刚而骄傲。
当李禠说到秦刚便是那个写出《少年华夏说》的高邮军解元时,李清臣不禁眼神一闪,然后竟稍稍有点出神。
一直到李禠讲完,李清臣沉吟了一会,说:“这个秦刚,有空可以请他来家里坐坐。”
“哦!嗯?”李禠随口应下后,才觉得不对劲,父亲之前哪一次不是训斥他结交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呢?怎么这次还建议他把朋友请回家呢?
只是还没等到他回过神来,李清臣已经离开了。
“哈!禠哥!”突然身后冲出来一个少女。李禠正想着父亲的态度,真是被她吓了一跳,便生气道:“叫四叔!四哥这也是你能叫的吗?”
“道哥、迈哥就这么叫你的,他们能叫得,我也能叫得。再说了,你背诗背文章还不如我哩,还有脸叫叔?羞不羞啊!”少女顽皮地吐吐舌头。
这是他大哥的小女儿,乳名唤作青娘。大哥李祥【详见本章末注二】今年已经四十岁了,生了两子一女,两个儿子分别叫李承道、李承迈,都比李禠年龄大,只有青娘小他几岁。
青娘自小便聪明,极喜背诵诗词,也很得李清臣的喜爱。
“哼!背点诗词又算得了什么本事。”李禠懒得和这小丫头计较,一边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一边说,“你四叔我现在已经有了正式的目标,我要做个天下第一的大行商。”
“行商?”青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珠子转了一溜后,背了一句诗,“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这商人又有啥可以去做的?一点也不好。”
“怎么个不好,我不去做浮梁买茶这事,你家大人、大父他们就只能喝白开水了!”李禠突然发现,自己认识了秦刚之后,与人辩嘴也开始有了急智了。
等回到房间后,李禠再在想起父亲刚才讲的话,到底是他只是同意我带朋友回家呢?还是说在秦刚过来的时候,也要带给他见一见呢?
再想了想,索性还是先邀请秦刚过来吧。反正两天后应该是李清臣的休沐日,他也待在家里。于是便把小厮叫来吩咐道:
“明天去麦秸巷的秦官人府上,替我送一份帖子,就说我邀请他两天后来家里作客。”
这几天,秦湛开始怀疑自己搬过来的决定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因为新的一窑银霜炭刚开始烧,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去仓王村。
而在京城里,之前已经在仁和商号的四家发卖铺子都跑了一圈,整体的情况十分正常,预订的顾客都在耐心等着新炭到货,便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于是,秦刚便一直待在家里用心地读书、写文章,连带管着秦湛也须与他一同看书。
当然,只要秦湛敢露出半个不满意,就立刻会叫黄小个押着他回家去。
为了接下来能够有更好玩的事情,秦湛只能强撑着连学了两天的功课。
还好,在与秦刚一起回家找秦观检查相关作业时,父亲很难得地对他当前的状态表示满意。也就是说,他是可以继续留在秦刚家里了。
趁此之便,秦刚向秦观请教李清臣的相关情况,听了后才知道此公的鼎鼎大名。眼下虽然还只是户部尚书,但与刚刚回朝的章惇一样,都会是皇帝接下来要逐步提拔并重用的。
“李邦直,虽为新党,但真君子也!”秦观如此给了一个甚高的评价。
而且这些天在学习请教的过程中,秦刚也开始真切感受到秦观的政治观点,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旧党,至少在元佑更化时,他也同老师苏轼一起,强烈反对完全废除当年新党的变法法案。只是可惜自己人轻言微,不被人所知。
只是,如今赵煦亲政,重用新党之意渐浓。他这苏门四学士的头衔,便被人毫不留情地冠以旧党标签而弃置一边。
“十八弟,此番省试。功课文章这边,吾尚能帮你指点一二。”秦观坦诚地对秦刚说:“而人情请托,已不比老师在京当年,眼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李尚书,是值得交往之人,也是当今官家重用之臣。既然有了他四子这次的良好机缘,你可要好好把握。”
到了李禠约定邀请的这天,秦刚正在准备中,结果秦湛发现,居然没有带他一起去的意思,立即表示抗议。
“这不能怪我。”秦刚笑着对他说,“你去看看李禠让人送来的请帖,上面只写了我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