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外,正押送着杀良冒功的作恶官兵的秦刚一行,却不想被另一群正准备进城的衙役与禁军队伍给碰上了,好巧不巧,这里居然还有人认识被抓的于都头。
一下子,这支队伍中的衙役与禁军立刻便靠了上来,紧紧地盯住了他们。
其实秦刚原本可以上前亮明身份,直接声明这些人是他所抓获要去治罪的!料想已经到了这沧州城下,也不太可能出现比他的官阶再高的官员了。
可是此时看向于都头,看到他脸上出现的仿佛已经获救一样的狂喜表情,让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猜想,于是便在顾大生耳边轻语:“你一个人过去应付,只说自己是商人,其余实话实说,再看看对方会如何行动。”
顾大生在流求单独带兵一年多,其间也曾与岛上的土人、海上的海盗打过各种各样的交道,自然早就不是那种愣头愣脑的小头目,此时再经秦刚言语点拨,心里自然也是明白了这样去做的大半道理。于是立即快步走到了路边休息着的众人身边,对着那个认出于都头的衙役头目说道:
“见过这位官爷,小人姓顾,这次是去沧州城进货跑生意的。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但路上被这几个人假扮禁军,要对我们劫财害命。正巧我等在外面行走,多少也是有些武艺傍身的,所以这才将他们反擒住绑了起来,今天来这沧州城,就是要带他们报官找知州老爷作主的!”
“咄!大胆!”那名衙役王班头听了这话便大怒道,“什么劫财害命?你可知道你们绑的人是谁么?赶紧给我松绑!”
“小人这里有他们杀良冒功的证据,也有足够的证人。”顾大生一是有自己的实力底气,二是知道有着足够的后台可倚,几句话却是说得是面色不改,“小人原本就是带他们报官的,我看这位官爷也是官,不如就随小人一同去往前方的沧州州衙便可。”
“反了反了!尔等竟敢不听我令,给我把他们都抓起来!”那个王班头有点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一下子他手下的那帮人都跳下了马、亮出了兵器,并将他们围了起来。
原本也是在一边休息着的普通人吓得一哄而散,而顾大生与四名护卫则同样毫不惧怕地亮出了兵器,与他们对峙了起来。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也不敢肯定谁是谁!”顾大生一点也不慌,“在下已经说了,前面就是沧州城,官爷要是不放心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城内州衙也是没问题的嘛!”
秦刚却是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站在了外围不吭声,而他所关注的重点却是那辆马车。
只见,那辆宽大的马车的车身一阵摇晃,车帘挑起,车上便下来了一位身着绿色官袍的官员,而此人一露面,竟然一下子令秦刚眼前一亮:原先那于都头所称的拜把子兄弟张知县,竟是会是他这个张知县,张徕!
绍圣元年,张徕因考中了进士,被授虔州安远县主簿。
而他在上任之前,趁机迎娶了那时对秦刚心灰意冷的郭小娘,并借此攀上了郭知章的亲戚关系,算得上是三喜临门。
原本在多次的出手不利之后,他几乎已经相信了宿命的安排,不再指望着与秦刚与去争夺什么。却不想,当他主动想放弃的时候,机会却回来了:
满手一把好牌的秦刚,却因为他那愚不可及的忠师行为,做出了他无法理解的拒官行为。而他终于能够抓住了其中稍逊即失的一次机会,攀上了郭知章的关系,进而利用回乡的机会,与那时的郭小娘一拍即合!
那时的张徕,觉得应该是终于等到了自己转运的时机!
张徕在安远县的一任主簿做满了之后,得了个磨勘业绩中上之评,于去年提拔到了河北路沧州下的南皮县任知县,这对于大多数的官员来说,是相当不错的。
只是这样的结果,却非是张徕满意的。
他原本希望在地方积累个两三年的资历后,可以调进京城里,进入六部下面的某个同级官吏,这也是好过在外面的一年年地积累磨勘。按理说,这样的想法,如果能够得到郭知章的开口授意安排,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郭侍郎开始还觉得张徕这个年轻人知礼上进,做事也算是勤勉,所以也曾在合适的时候,给虔州的官员提过照顾的话,这也是张徕这三年来仕途还算顺利的一个原因。
但是人心便是如此,到手的事都会被视为理所当然,没实现的便会被怀恨在心。
而郭知章也渐渐地看出这张徕急功近利、贪财好利的本质,于是对他开始疏远,并警告小儿子郭洵少与他来往。
令张徕内心难以平衡的关键在于:前年他竟从邸报中看到,秦刚在江淮发运司一举担任了从七品的抚勾一职,随后在他的刻意关注下,发现这秦刚却如同开挂一般,一路向上权发遣知保安军、权知环州、进而成了六品的集贤殿修撰、提举天下学政使。
原以为自己从科举后便开始了领先,抢娶到郭小娘,抢到家乡牌坊,更是抢到朝中工部侍郎的大腿抱上。哪知一回头,人家竟然一飞冲天到了自己根本就望而不及的高度。
快速升官既然难以指望,做了知南皮县的张徕,也因为一县主官的权力在手,便开始把精力都放在了赚钱敛财之上。
正所谓物以类聚,张徕在南皮任上便与驻地的禁军于都头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成了一同敛财勾结的把兄弟,先是假借黄河治流、再是开征塘泺劳役,实际就弄了几十个实在压榨不出免役钱的穷户去随意应付了一段河堤,既而将朝廷划拨的治理费以及到处搜刮而来的免役钱尽数瓜分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