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我来一趟吗,郝厅长有请。」
甘蓝想追问其中缘故,却被秘书看出,他温和地笑笑,抬手朝门口指去,然而态度是不由分说:
「不用紧张,就是谈个话,来,我们走吧。」
跟他去办公室的路上,甘蓝又引来好些目光,可她也懒得去在乎了。
厅长办公室外,秘书屈指在门上敲了敲,一声「请进」之後,他按下把手,推开了厚重的深棕色实木门。
待门锁在甘蓝身後发出「喀哒」之声,郝厅长才放下手中的报纸,亲切地对她说:
「我们又见面了。」
郝厅长坐在长长的办公桌後,微笑地看着甘蓝。她身後的椅背极高极宽,整个人陷在里面,从坐姿看起来,她坐得并不太舒适;前方的桌面如打过蜡般明亮,清晰地映出物品的倒影,微风拂进来,吹动了两面小旗。
「坐吧。」郝厅长站起来,用大专辩论会时的专用手势,示意甘蓝到会客区谈话,又吩咐秘书去泡茶。
「不用麻烦了。」
秘书自然不会听甘蓝的话,早已从一个小门出去。甘蓝在沙发上坐下,感觉这坐垫软得让她找不到支撑点。
「您找我,到底是因为……?」
郝厅长并未和甘蓝一起坐在沙发上,而是拿来一把椅子,隔着茶几与甘蓝对坐,以保持目光的居高临下。秘书端来两个成套茶杯,一个写着「求真」,一个写着「务实」,杯壁很薄,可透光,看来烧制得很好,不过也尤其易碎。
「我不绕弯子,」郝厅长稍稍向甘蓝的方向倾身,直视对方,问道:「那天聚餐之後,朱处长是不是找过你?」
甘蓝瞪大眼睛,半天才牵动嘴唇:「这个……是的。」
「他好像做了一些…不检点的事。」
郝厅长将杯子端起来,指甲扣在瓷胎上,带出脆响的声色。
甘蓝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不知是否该跟她和盘托出。
「你不用怕被打击报复,只要有我主持公道,你就是安全的。我不过是要从当事人这里,了解些细节罢了。」郝厅长两指夹起杯盖,有些不满意似的,自言自语说:「饮水机的水就是不够烫,根本泡不开铁观音。」
後一句牢骚发得轻描淡写,好像她们正在谈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她的目光继续专注在杯中的茶叶上,似乎在给甘蓝思考的时间。
「嗯…」甘蓝开口时,略清了清嗓子,「他当时应该是喝多了,站都站不太稳,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他也想慰问慰问我。」
没有马上听到郝厅长的作答,甘蓝心内局促,慢慢抬起头,去查探对方的神色。
「你看,你还是在担心,说话有所保留。」郝厅长迎上甘蓝的眼神,信心满满地下了定论,「我都给你打包票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麽?」
甘蓝看着她的双眸,须臾间突然想明白了什麽,缓缓坐直了身子,将朱处长给她字条的情节也补全了。
郝厅长圈着双臂听完,起身在房间里走动了一阵,陷入了沉默。甘蓝用余光跟随着她的脚步,想要揣测她一星半点的想法,不过皆是徒劳。她只知最好不要多言,便静下心来端详屋内陈设,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件事,以及我们今天的谈话,只限於你我二人知道,懂麽?」郝厅长的声音从背後传来,和先前相比,没有多大起伏。
甘蓝转过半个脸,发现她和自己说话时,手肘就撑在沙发靠背上,地上有「哒哒」的声音,大概是她在用鞋尖点地。
「你也不是个迟钝的人,乾脆这样,以後也别整天和锅碗瓢盆儿打交道了,去管管库房和人事什麽的…」郝厅长坐回那把宽大的转椅中,俨然又是工作中的肃穆状态,「嗯,我看行。」
甘蓝出来後,用几乎是逃遁的速度离开了这栋办公楼,她还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麽,也看不清好坏利弊,唯能肯定的是,要清清爽爽地当一个局外人,怕是再不可能了。
陈师傅那里,甘蓝自然是只字未提,浑浑噩噩地上完了一天班。正准备回家理理思绪的时候,李全博打来电话,意外地跟她问起白飞锦的事情。
几日後,甘蓝把白飞锦从他外婆家接了出来,带到了李全博的办公室。那白飞锦不知何时在路上抓了只瓢虫,趁甘蓝和李全博交谈时,拿出虫子恶作剧地扔进了李全博的茶杯里。好在发现及时,甘蓝忙打了白飞锦的手,让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