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他摇了一下三清铃,然后唱了一句安魂咒语,唱完右脚一抬,往前迈了一记罡步。“叮铃”他再摇铃,再念咒,再迈步,就这样绕着火堆徐徐地转起来。
这道士是马将军特地从二十里外的一座小有名气的道观请过来的,据说他做的济幽度亡法事十分灵验,亡魂肯定能顺顺利利地返回故乡。
伴着空谷幽幽的铃声,袍泽的身体渐渐地湮没在汹涌的火海中,而李元吉的眼圈便开始慢慢泛红,一股热泪已经在里面打起了转。
见状李元吉马上就绷不住了,萧虎立即开口:“那日我将赵大哥从那些狼克狗贼的尸体堆中扒出来的时候,他憋着最后一口气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是什么话?”李元吉急忙转过脑袋看向他。
“赵大哥说我们两个都是好样的,他嘱咐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家。还说你今后别跟个大姑娘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了,要你快点长大,好替他多杀些狼克狗贼。”萧虎严肃认真地将赵进财的话复述了一遍。
李元吉听完急忙眨眼,将刚刚要涌出来的泪珠重新压回去。
缓了一口气,忍住了哭意,他又接着问:“还有吗?”
哪知这一问倒是将一向大大咧咧的萧虎惹得眼睛一酸,豆大的泪珠立即扑簌簌地掉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抹掉泪花,哽咽地说起来:“他还说等我们回家了,如果有时间就去他家走一趟,给他的孩子捎一句话,就说:‘他爹非常厉害,在草原上杀了好多好多凶残的狼克骑卒。’”
萧虎刚说完,李元吉就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当即决堤涌出。他咬紧牙关想要竭力止住自己这没出息的眼泪,但是越是用力,它反而越是流得凶,越是流得急。最后悲痛、伤心、遗憾一下全从心底冲出来,转眼间就将他仅剩的微不足道的倔强冲得一干二净,然后“呜呜呜”得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突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天地开始打转,然后身子一歪直直地栽倒下去。
“欸,你怎么了?”萧虎眼疾手快,立即将他紧紧地抱住。
“怎么搞的!?”陶神医慌忙转过来,立即伸出手指搭住李元吉的手腕。发现他的脉象虽然紊乱,但是依然沉稳有力,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招呼人将他抬上车,立即打道回营。
见陶神医长出一口气,萧虎这才敢开口询问:“神医爷爷,他没事儿吧?”
“还不算严重,只是晕厥过去了。”陶神医急忙安慰。
“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呢?”萧虎很不放心。
“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多嘴,哪里会变成这样。”陶神医立即将他训斥了一顿。
训斥完,见他一脸惶恐不安、内疚自责的模样,语气立即一软,轻声解释起来:“他的脑袋和脸都遭受过重创,脑袋里产生了一些淤血和肿块。这些淤血、肿块阻塞了脑经络的正常流通,倘若出现情绪剧烈波动,气血上涌,就会压迫大脑,继而产生晕厥。”
萧虎哪里懂什么经络、气血,急急地问起来:“这好治吗?”
陶神医没好气地回道:“你要是不捣乱,治起来倒也不难。”
听了这话,萧虎倒是没那么慌张了,不过高悬的心却始终放不下,刚才李元吉晕倒的那一瞬间当真把他吓坏了。
两人相互支撑着从泰安城走到铁石骑军营,从年少轻狂的公子哥变成一往无前的铁石骑卒,如果这个支撑没有了,自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一路再也无话,走在这片空旷寂寥的大草原上,一行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不过身上散发出来的坚韧、倔强又让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