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大雪一场接着一场,路极不好走,可蕊采女反倒兴致高昂,不但昭阳宫走遍了,还总想去看看工匠怎样做冰雕。
晴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想看就去看。你们都好生伺候着。”
没几日金书玉章便来回话:“海长史说,蕊采女的弟弟一向游手好闲,是赌坊常客,瘾头甚大,自从赌坊倒了,他便聚集几个人私开地下赌场,前几日被抓了,现关押在城北大牢。他娘一开始急得上蹿下跳,六神无主,这几日突然气定神闲了。”
晴翠夹起一块心字香丢入香炉,又拿香杵将它碾碎:“赌这东西可是个无底洞,侍巾采女这样的,一个月说是十两银子,可一半还要折成米面菜蔬。咱们蕊采女哪怕是蕊贵妃,单靠每月那点钱粮,不吃不喝也不够她这金贵弟弟挥霍的。钱是外头给的还是里头给的?”
何大姐上前:“回娘娘话,蕊采女这几日在冰雕园和几个粗使宫人相谈甚欢。下官查过了,那里头有一个孙姓太监,与凤仪宫一个二等宫女小福结了干亲。”
柳绿也轻声道:“蕊采女借着每日过来伺候娘娘梳妆,四下打量,昨日她伸手摸了一下五福同心结,奴婢正好进来,她又缩回了手。”
晴翠偏头:“她往广阳那里去过吗?”
“大金吾对她一直没好脸,她不怎么敢靠近侍卫们。”
香炉轻烟袅袅,晴翠盯着看了一会儿,方慢慢说:“嬷嬷,你说,是不是干脆把她撵走算了?”
郑嬷嬷说:“娘娘,佛也不是只有慈航普度,亦有伏虎罗汉,降魔宝杵。”
秦嬷嬷弯腰轻声说:“淑妃娘娘的人和翦水阁的佟采女在外碰面过几次,佟采女虽然不曾多说什么,但也没刻意回避。昭容娘娘往绛雪轩赏了两回东西了,次次都是陈嬷嬷亲自来。”
良久,晴翠闭眼道:“天寒雪大,本宫不慎失落东西也是常事。”
“是。”
下元节,行过祭祀之后,诸妃嫔往凤仪宫例行朝觐。
皇后趁此机会便与众妃嫔商议:“自回宫来,陛下政务繁忙,这两日才算歇下。本宫想着趁此冬闲无事,何不办个宴会,各人进献才艺,以娱圣人?”
淑妃率先应和:“前几日雪不够厚,冬月又要预备冬至大典,紧接着更要忙碌过年了,算来正是这月最自在。”
晴翠笑眯眯点头:“办个宴会也好。”
陈昭容看了晴翠一眼,也对皇后笑道:“陛下操劳民生已久,正该有些歌舞,愉悦一下。”
皇后很高兴:“你们能出什么才艺,须得多久完备,今日便与本宫报来。咱们也好定日子,叫尚食局备几桌宴席。”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淑妃率先开口:“我还是剑舞,且不用伴舞,免得排练太久。”晴翠灵机一动:“淑妃娘娘,我如今会弹琴了,你要我伴乐吗?”
众人都道:“你何来时间学的这个?什么琴?”
晴翠说:“就是太后赏我那把琴。嬷嬷们都说那是名家珍品,白放着可惜,正好又有琴谱,我就请了两个老师教我,如今会弹《广陵遗韵》、《竹林清月》和《文王操》前三部。”
淑妃说:“我自有乐人配合,你这几首还是独奏最好。”
海诗政忙说:“别的都行,但《文王操》万万不要选,你要是照《御制雅乐》的谱子练的,等你全曲奏完,宴会也可以结束了。只奏一半,听着又别扭。”
众人点头称是:“还是精简凝练、起承转合俱备最佳。”
晴翠便问:“那宴会是打算白天开,还是晚上开呢?”
“是晚上开,”淑妃说完止声,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顿了顿又说,“我觉得晚上好,白天圣人忙于政事,岂敢邀他看舞听曲呢?”
晴翠看着她,露出个微妙的笑:“淑妃娘娘所虑甚是。”
皇后听见“清月”就不高兴,正想说成白天,好叫晴翠奏广陵,不防被淑妃漏了底,心里有些慌,忙说:“冬日天短,我们提前报与陛下,日落即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