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豫章咬咬牙,果然,皇帝知晓一切了。
果然,没有人能瞒住老爷子任何事,即便他老了,可他还是一只迟暮的老虎,发怒之后,依旧会尸横遍野!
文豫章欲言又止。
不过蒋瓛也没停留,继续道:“接下来这句话,皇爷是需要你回答的。”
“皇爷问你,在洪武元年分封行赏的时候,他说过啥话?”
文豫章顿了顿,脑海瞬间拉到那年夏天的朝堂。
朱元璋迟迟不对开国功臣封赏,所有人心中都在猜测,直到封赏那日,朱元璋在大殿对众人苦口婆心的道:“尔等从我起身,艰难成此功勋,非朝夕所至。”
“今朕得位大宝,将功勋分于尔等,尔等宜知此功勋责任,他日若违法乱纪,毋念朕不念旧情……”
老爷子知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不容易,也怕这些人会居功自傲欺辱百姓,所以丑话在洪武元年的那个夏完了。
蒋瓛见文豫章陷入沉思,轻声道:“皇爷问你,两百多人家,上千口家庭,被你文家摧残的支离破碎。”
“文伯祺该死,那你呢?”
“你是临淮侯,是兵部侍郎,权柄滔天,有了权,就想操控权力玩弄百姓,摆弄老实本分人,谁替他们做主?”
“大明还是咱的,还不是你们的,也不是你们可以只手遮天的,豫章,你令咱很失望。”
一股子深深的恐惧,缓缓地从文豫章心头升起。
方才,他还对洪氏说,要冷静,可当死亡朝自己靠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恐惧起来。
他徐徐的端着茶盏,杯子内滚烫的水溢出,溢到手上,他竟浑然不觉得烫,默默的坐在太师椅上,低头。
可他发现,手有些不受控制,抖动的越来越厉害,茶盏都有些握不稳。
老爷子依旧好手段,让你死,都让你心甘情愿!
先杀了洪氏,就是告诉你,你死了,家丑咱给你遮住,给你从史书中抹掉,不告诉任何人,倘你文家还有邻里在,也不至于背后撮你脊梁骨,让你亲朋妯娌抬不起头。
文豫章面色越来越惨白。
手中的盏茶已经握不稳了,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蒋大人,本官为皇爷立过汗马功劳,本官的儿子现在还没入土为安。”
“本官是包庇自家儿子太久,可否求皇爷开个恩,让老夫将儿子后事操办完?”
蒋瓛看着他,冷冷的道:“不行。”
文豫章赤红双目:“便是这点旧情都不念么?皇上……何其狠心!”
“老夫该死,老夫认了,可老夫为大明立过那么大的功劳,皇上,为何这么无情!”
文豫章脆弱的凄呼,在皇权面前,他真的渺小如尘埃。
他终于知道,这个天下,能掌控所有人生死的,有且只有朱元璋!
“老夫儿子死无完尸,罪魁祸首还没落案,皇上先查老夫,这是什么道理!”
“老夫是有罪,是包庇过儿子,老夫认了,老夫死不足惜,蒋大人,求求你,和皇爷说说。”
文豫章颤抖的抓住蒋瓛的手,无助而不甘的眼中满是哀求。
蒋瓛冷冷的道:“文大人,卑职的话还没说完,不仅仅你要死,你全家都要死,三代以内的所有亲属,都会为你和你儿子陪葬,你的爵位,皇爷也会给你剥夺,你的一切,将会从史书划出。”
“什么?!”
文豫章瞪大眼睛,忽然尖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会如此残忍!你在骗我?!”
“混账!你敢骗老夫?!”
“没有理由,吾儿即便罪恶滔天,也没有理由让皇帝如此下毒手!”
杀人诛心。
朱元璋真正做到了杀人诛心!
文豫章歇斯底里的咆哮,像个受伤愤怒的狮子,目龇欲裂,死死抓着蒋瓛的脖颈。
他可以死,但剥夺了自己的爵位,还让三代亲属陪葬,这种惩罚,一个比一个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