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回过神来,问道:“谅儿要过来?说什么事了吗?谁过来打听的?叫她来见我。”
青棉道:“是采菽过来的,也没进门,就跟外面几个小丫鬟打听主子是不是歇中觉呢。奴婢听见了过去问的,她就说是六爷一会儿要过来。也没旁的话,就走了。”
高氏皱眉道:“大冷天的,可别叫他折腾了,打发个人去告诉他,待会儿我过去瞧他。”
青棉应声下去打发小丫鬟去长生居送信。
年谅丧母后那一段时日,因着年老夫人身体欠安,就把他交给了高氏带。高氏本就和大夫人郑氏交好,既喜年谅聪颖早慧,又怜他幼年丧母且体弱多病,因此毫不犹豫的接手抚养这个孩子,直带了他六七年,早将这个侄儿视同亲子一般。如今这个侄子要外出自立门户了,她倒比十年前嫁女儿更加惆怅,只想多为他做些个什么,心里才踏实。
青棉和青榕捧了衣裳过来替高氏更衣,高氏又叫小丫鬟们去拿食盒,装些新鲜点心待会儿一道带过去。这边还没收拾妥当,那送信去长生居的小丫鬟已来回话,说她走半路便碰到年谅往这边来了,所以折了回来。
高氏叹了口气,叫忙碌着的丫鬟们都住了手,只喊人去沏茶,一会儿奉上来。她向椅子上坐了,向一旁的青棉叹道:“这孩子,倒是脚快。”
青棉陪笑道:“您还不知道六爷,瞧着是四平八稳的,这急起来啊,可比谁都急。”
高氏跟着笑了一回,心下却开始暗想,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巴巴的跑过来?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9、探亲假②
更新时间:2009…1…10 18:12:48 本章字数:2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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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谅进了雁回居的东暖阁,二夫人高氏道是他腿骨没长结实,叫人不必挪动他,仍叫他坐在轮椅上,然后亲自拿了缎面小被儿给他盖了腿,压实了,又叫丫鬟拢了手炉过来。
年谅笑道:“婶子多虑了,近来已经没那般不结实了。”
高氏因摸着他的衣服冰凉,不由皱眉道:“这衣服都冰手了,还说嘴!结实就好,可也别结实点儿就瞎折腾。若吹了风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年谅只得笑而不语,打丫鬟手里接过手炉,抱着焐手。
高氏叫丫鬟们撂下茶后就都打发出去了,然后方嗔道:“我的儿,多冷的天儿!什么急事这么巴巴的过来?下次有事打发个人过来传个话儿,婶子去看你就是。”
年谅忙道:“真是不碍事了方过来的。婶子也说天冷,怎好劳动婶子?”
高氏叹道:“你倒是知道顾惜人,可怎的不顾惜自个儿身子?还指着养这一冬,来年开春好动身呢。再折腾,看明春走不上你着急不!”
年谅嘿嘿一笑,然后道:“侄儿的事儿也是和明春启程有些干系的。侄儿想明春走了,便不知道多暂回来——许是三五年也不回来的。便就思量着,年前放这些要跟着南下的人回家探看探看……”
“你还想着三五年不回来?”高氏皱了眉头打断他,道,“六郎,你也知叫你出去也只是权宜之计。你真个不回来,老太爷定是头一个不答应。你父亲已是在理州连任多年,便不说皇恩浩荡,便单看他年岁,还能再任多久?总归是要回来的。你要把这边大房主位让给十郎?你才是年家嫡长孙!”
年谅虽然心底打算着永不回来才好,但这会儿说这话却不是为的这个目的,不过是给下人们几日宽泛,找个说辞罢了,却没成想引来二夫人这番教训,忙陪笑道:“侄儿失言,婶子莫怪。侄儿也就这么一想,也是瞧着这一个月来,折腾得他们够呛,想给他们个松快。”
高氏板了脸,道:“你别混赖,你那点心思,婶子还不知?婶子也不劝你,只把话摆明白这里,你是嫡长房长孙,便是你让,也轮不到十郎做,你让出去,还有四房二郎呢。十郎不是嫡子,怎么都不是。宗长、爵位,都轮不到他。回头功劳不是你的,怨言都落在你身上!!”
年谅低了头,没言语。他于宗长、爵位都不上心,未尝没有一走了之的意思。虽然他对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不喜欢,甚至多有记恨,但是如果十弟年诫来当这个嫡长孙,他也不会横竖拦着,甚至可能都不会别扭,毕竟是他不要才让出来的,和被夺了,到底不一样。但如今二婶说的也没错,若他让,便就是让给四房五房了——嫡子可不单长房,还有四房、五房;而这嫡孙,年诫因着生母佟氏是填房,所以称不上这“嫡”字,宗长便只能往四房二爷、四爷、五房八爷上面排了。彼时怕是父亲也要咬着牙恨他了。
高氏见他不语,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嗔着婶子话说得重,你且自己想想清楚是不是这个理儿。”
年谅一怔,忙抬头道:“侄儿不敢。婶子都是为的侄儿好,侄儿省得。……只是今儿这事,侄儿……实在想说的不是自家这些,是想给下人们讨个恩典,也让他们松快两日。”
高氏认真瞧了他半晌,挑眉道:“你若真个没那么想,婶子便也不说了。放下人们回家瞧瞧也没什么,这话就是到老太君那边,也是你的仁善体恤。你既来问我,就是不想跟四房那边招呼了是吧,行,婶子替你做主了,回头婶子跟老太君那边交代去。只是你这边,怎么个放法要想妥当了,别都放走了,回头要使唤的时候抓不着人。”
年谅挂上了笑脸,道:“婶子说的是。”他顿了顿,又谨慎道:“婶子,我也……许了满娘回家了。”
高氏一怔,皱眉道:“你可知道满娘是卖了死契的?!不是咱们不仁义,是规矩就是规矩,你许了她,旁人呢?”
“婶子,这些侄儿知道。”年谅缓缓出了口气,略有涩然道,“只是,满娘这遭因侄儿受累……而侄儿能做得主的事……也不多了……”
高氏闻言也有些心酸,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我的儿,便是你忒心慈。罢了,这事依着你自己的心意吧。有什么事婶子给你担待。”
年谅勉强一笑:“先谢过婶子。回头叫满娘来给婶子磕头。”
高氏摆了摆手:“别折腾了。她知道是你的恩德便成,不在磕头不磕头。我的儿……”她叹息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总是这般顾惜旁人,多暂能顾惜自个儿呢?”
年谅笑道:“侄儿真个是一向最顾惜自个儿了。”
高氏摇了摇头,理了理他的头发衣襟,半晌,道:“昨儿常走动的几家送腊八的节礼往来,提了些别家的话,我忽就想起些个事来,原就想着多暂和你说……那荣祥街陆家的四小姐,可是明年这个时候就要及笄了。”
闻言,年谅脸上僵硬起来,眉头紧皱,像寻求某种确认似的盯着高氏的眼睛,见高氏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半晌摇了摇头,赌气似的嘟囔了一句:“娶谁家也不想娶他家。”
荣祥街陆家是现任吏部左侍郎陆西原府上。
陆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