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和昆仑婢都是那些贵族富户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据说他们原是深山之中的部族,也有说他们是从海外小岛上来的,说法不一。
但是,此时瑟瑟方知,这两种说法都不太贴切。
昆仑奴和昆仑婢确实来自于部族,但他们之前并非居于深山,而是居住于南越东部的高原,后来族中人们都被汉人掳去贩卖。他们才在某一年隐居到了此处,结束了昆仑奴昆仑婢世代被奴役的命运。
瑟瑟再不曾料到,明春水竟是和昆仑奴有关的,难道说他竟是昆仑奴的后代?应当是的,否则怎么可能做春水楼的楼主。
瑟瑟对明春水又平添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一个遭人欺凌的民族,能够成为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大帮教,不得不说,明春水确实很有能耐。且,他心中对于那些曾经贩卖欺凌他们的汉人,不仅没有产生怨恨。反而时时为他们解决危难。
去岁,南越一小县发生洪灾,朝廷不拨银子,还是春水楼出的银子修的堤坝。一些村庄发生瘟疫,也有春水楼送去治病的药草。
既然能够出得起修堤坝的银子,可见春水楼也是有银子的,虽然瑟瑟并不知晓他们的银子来自何处。但是,春水楼的这些子民却依旧过着简扑的生活,丝毫不见奢糜,而且,他们过的自在而快活。
在春水楼住了些时日,瑟瑟便被这里淳朴的民风所感化,这里没有南越贵族之间门第的差异,她们平等而友爱。
瑟瑟觉得,她一日日喜欢上了这里,但是,伤病已好,她还是开始盘算离开。她并非春水楼中人,不管如何喜欢这里的生活,总是要离开的。
时令已然到了秋日,田里的庄稼都已到了收获的季节,瑟瑟换上布衣粗裙,梳了家常的发髻,髻上没有一支钗环,同村里的姑娘们一道在田里收获稻米。
瑟瑟从来不知,这收获庄稼竟也是极累人的,一直到了暮色降临,她才和几位姑娘结伴回自己的小院。才推开篱笆门,就见的身后的姑娘们仓皇行礼道:“拜见楼主。”
瑟瑟心头乍然一跳,抬眸望去。果然,小院里,那棵垂柳下,卓然而立的,正是数月不见的明春水。
狭长的柳叶青翠欲滴,夕阳余晖从枝叶间漏下密密点点的金光,洒在他那袭月白色绣着朵朵玉色莲瓣的衣衫上。每一瓣莲瓣都绣工精致细腻,瑟瑟直到此时才知,初见时,看到他白衫上绣的那首《赋》,还有此时的莲瓣,应当都是出自他们昆仑婢的巧手。怪不得如此精致。
“你们都回吧。”明春水淡淡说道,声音好似上好的绸缎般温雅流澈。
几个姑娘们施礼便都离去了,院内瞬间就只余瑟瑟和明春水以及他身后的一个侍女。
多日不见,再次看到他,这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令瑟瑟沉静的心湖泛起了小小的涟漪。不过,忆起最后相见时的境况,心底渐渐平静。
“见过明楼主!”瑟瑟轻施了一礼,淡淡说道。她犹记得在船上,她曾称呼她春水,彼时她以为和他已然熟识。可是在海岛上发生的那一幕,她觉得她还是称呼他楼主比较妥当。
明春水抬眸,温润的面具在夕阳下泛着冷润的光泽,露在外面的薄唇轻勾,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没有答话,而是径直向瑟瑟走来,俯身握住了瑟瑟玉白的手掌。这几日一直在田里劳作,瑟瑟的手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被稻谷叶片划过的伤痕。
明春水眉头微颦,他倒是没想到她会到田间劳作,看到她布满伤痕的手,心尖处微微一疼。他冷声吩咐身后的侍女去拿药。
瑟瑟浅浅笑道:“明楼主,这不碍事的,不用敷药。”遂不动声色地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掌中抽离。
明春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修眉微凝,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放。
“明楼主,我这手真不用上药的,请楼主快些放开。”话未说完,明春水忽而俯身,吻住了瑟瑟的唇瓣。
瑟瑟没有动,背后已经抵住了院内的石墙,但是,她也没反应。压抑着心底那丝情愫,清眸淡淡地看着他,眸底一片清光流畅。她在想,这一次,他是不是会在吻到深处时,又忽然逃开。
这次,明春水倒是没有深吻,而是浅浅碰触了她一下,即刻便离开了。可是瑟瑟却看到他眼底,涌起难以抑制的情绪。
此刻,或许只有明春水自己知晓,他心底是翻涌着怎样的巨浪。
“以后,不准叫我楼主,叫我春水,否则……”他的身影,低沉暗哑地在她耳畔响起。
瑟瑟心底一颤,对于明春水这句没说完的话,那种暗含的意思,瑟瑟是清楚的。否则,我还会吻你。
“那好,我不叫你楼主便是了。”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瑟瑟淡淡说道。
明春水心底划过一丝苦涩,他静静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她,布衣钗裙难掩她绝丽的风姿,反而使她看上去更为迷人。
“听说你的伤势已愈,寒症已退?”他忽柔声问道。
“是!”瑟瑟抬眸轻笑道,“明楼主,我本正想和云轻狂说,不日便离开这里,既然楼主来了,正好请楼主准瑟瑟离去。”
“你这么想离去?”明春水艰涩似问道,黑眸中划过一丝沉沉的失落。
“打扰了这么久,自当离开了。”瑟瑟敛眸笑道。他和她之间的牵扯,始终就如同做梦一般,不会成为真实的。既然她可以将那次他为她解媚药当作梦幻,那么那次亲吻,也便当作梦幻好了。
明春水正要说什么,侍女送了药膏过来,明春水伸手接过,屏退了侍女。
他执起瑟瑟的手,就要为瑟瑟敷药。
“我自己来!”瑟瑟淡淡说道。
明春水无视她的反抗,轻声说道:“别动,一会儿就好。”语气之温柔,令瑟瑟心头轻颤。
他抓起她的小手,温柔地为她敷药,面具后的黑眸内有着难掩的暖意和柔情。
这一刻,瑟瑟真的不懂这个男子了,他既然有意中人,何以还要深情待她,如若说之前,在海岛上,他吻了她,或许是因为两人裸身相对,使他产生了冲动。而此时,他却明明是理智的清醒的,何以还要对她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