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到了年底的时候,总是邮件短信爆满。熟络的朋友,不太熟的朋友,甚至于除了过节群信祝福之外完全没有其他任何联络的朋友。每到这时,这些人的名字统统都会出现我的面前。有些,是为了保持着关系网而作着礼节性的问候;而有那么一些,则是带有一定目的的,仿佛做着年度总结般的,突然跟你说起对方在过去一年里的大事件。这些目的,通常在短信或邮件的语言包装中被隐藏的很好,可是看的人却一下就很明了。而这些人,通常还是些跟你不那么熟的朋友。
果然,从包里掏出手机,就有若干条未读短信。简要的压缩一下信息,删除掉一些没有必要的寒暄,便可得到如下三条结论:
朋友A:今年早些时候与老公领了结婚证书。老公有豪宅名车,完全不用为柴米油盐担忧,所以生活幸福无比。今年的假期都花在跟老公出国旅游上了,所以婚礼一拖再拖。但明年一定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希望到时候一定要去捧场。
朋友B:在经过三年的甜蜜婚姻之后,现在终于有了爱的结晶。目前已经怀胎四个月,现在是个快乐无比的准妈妈,每一天都在幸福地期待着baby的诞生。
朋友C:在S市找到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虽然跟老公分隔两地,但是现在终于成为了一个可以不用靠老公的独立自主的新一代职业女性了。所以姐妹们也要独立起来不要靠男人!S市是个机会很多的城市,欢迎想要寻求发展的姐妹们来这里投靠她。
以上三个朋友,都是大学里同届的同学。在大学里就不算很熟,毕业了之后也只是偶尔联络一下。不过倒是有一些共同的朋友,所以对于她们的近况,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八卦,时不时地会有所更新。于是,便会了解到一些在上述手机短信里尚未表达的信息。譬如:
朋友A:当年看到朋友B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之后,对对方奢侈的生活极为眼红,发誓要找一个比朋友B的老公还要有钱的老公。她下定决心朝这个方向努力着,交往过的男友,一个比一个有派头。终于在今年,她顺利的嫁给了一个比朋友B的老公还要有钱的老公,应该算是如愿以偿美梦成真了吧。
朋友B:结婚没多久后老公就开始外遇不断。朋友B曾经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威胁老公,不过似乎老公不吃那一套,后来烦了要跟朋友B离婚。朋友B无论如何也不肯,最后只好把大哭大闹改为小打小闹,可老公还是执意他离婚的决心不改。
朋友C:差不多一年前开始就跟老公分居了,那时正好有一家S市的公司录用她,薪水不错,便接受了offer。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着感觉分外孤独,于是朋友C便开始不断游说单身的女性朋友们前去S市找工作,向她们诉说S市是个多么好多么好的地方,又有她这个好姐妹在这边,即便是只身前来也不会孤单。
我一边看着短信一边删除着。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说些违心的话。就仿佛,人与人之间,就算是很单纯的小事,也可以变成一种竞争。竞争中不管有没有胜出,人们都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弱点。掩饰着,虚张着,炫耀着,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羡慕自己,希望自己是那个竞争中的胜利者。
可就算是胜出了,又怎么样呢?就真的会变得更快乐吗?
太多的伪装和这个越来越虚伪的世界,不知道是谁成就了谁。我摇着头删着短信。而我竟然还有空对于人生和未来迷茫着,是不是担忧自己该怎样才能不落入所谓的“剩女”行列,是件更为实际而急迫的事情呢?
我如此自嘲着。一抬头,便看见Rick和Lisa从办公大厦走出来。两个人铁着脸,隔了好一段距离的并排走着。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所以并没有看见我;可是,他们却看到了一个才从外面用餐回来的同事。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之前还绷着脸分开来走着的两人,立刻变成了连体婴儿,并对着那位同事露出甜蜜灿烂的笑容,挥着手打招呼。
又是一对假装幸福的人。
我或许该骂他们两人活该。可是我知道这并不关我的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我需要的,则是将Rick彻底的排除在我生活之外。偏偏这一点,又是那么的难以实现。所以,我只能选择每天假装泰然自若的面对他们。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我每天在办公室里也只是假装的快乐着。
第十章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二)
(二)
回到办公室,午休时间还未结束。我撑着头,看着走道对面来来去去的同事们发着呆。因为之前那若干条的手机短信以及在楼下撞见的Rick和Lisa,让我禁不住思考着这诺大一层办公楼里每天都打着交道的人们间的关系。他们都是怎样看待对方的?是笑脸相迎地打着招呼,心里却在骂着“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还是真心认为对方是个不错的人,想和他做朋友;抑或是,在上班时机械性地对对方说道“你好,麻烦你帮我处理下这部分数据”,除此之外不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不管是哪一种关系,我相信人们都有做出这一选择的理由,虽然我未必理解。这个世界的潜规则太多,光是在职场上,就有多到让人记不住的潜规则要去遵守。人们穿梭于不同场合的不同规则中,适时的穿上不同的伪装换上不同的身份。每天工作至少8小时的时间内,你要为了自己的职业利益在上司下属同级之间努力的扮演好适合的角色;而下了班后,还来不及卸妆,或许就要切换到别的角色,应酬于种种不同的场合,譬如,同学聚会或家庭纷争。我的脑神经不够发达,所以非常佩服那些游刃有余于许多不同角色扮演的人。因为,在我看来,每天都要演这么长时间的戏,久而久之,会不会入戏太深,结果把原本的自己都给忘了。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这么用力地去演的。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某种场合做某些事,他们不用去假装不用去迎合也不用去刻意,就能自然而然的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有些人,为了让自己去适合某种场合某些事情,则是有些努力过了头,却依旧没有什么成效。
譬如说,贝拉。
听说张姐今天早上一直在对着贝拉发脾气,把贝拉都差点给骂哭了。不知道究竟是张姐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还是贝拉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工作错误,抑或是她不小心地踩进了张姐的雷区。总之,以前总是对张姐跟前跟后的贝拉,今天却缠上了辛蒂,一直到午饭过后还在辛蒂的办公桌边流连着不肯离去。
因为人是群体动物,所以当一个人到了一个新环境之后,最想做的事就是想法设防让自己融入这个环境中,让周围的人接受自己。如果企图心再多一些的,便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新群体引人注目的焦点。贝拉的种种行径都表明,她一定是这么希望的。当然,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有着一万种可能的光明前途以及熊熊燃烧着的雄心壮志,做出一番漂亮的事业或是成为一个漂亮的人的美好愿望,是完全可以理解并在情理之中的。只是,理解是一回事,他人能否接受你,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贝拉,为了让自己融入工作环境和吸引众人的目光,显然是有些矫揉造作的过头了。
贝拉对张姐殷勤的讨好服帖的顺从;对其他同事也是热切的关怀,譬如时不时的在办公室给大家分些点心零食之类的。这些应该都算是不坏的举动。只是,想要显示自己热心和友好的决心有些过于急切和强迫,使得在表达自己热心和友好时的笑容和语言也显得极其不自然和不够真诚,让人们一眼便看穿了她那些不算恶意却也不能说是真正善良的目的,想要拉近的距离于是又遥远了。再加上,贝拉时常为了拉近与同事之间的距离而分享交流一些生活里的八卦,殊不知,试图跟一个还不太熟的同事讨论对方的私生活实在是犯了人际交往的大忌。结果可想而知,贝拉在办公室里的人际发展并不怎么成功。
然而贝拉依旧坚持不懈的努力着,并且还暗自地与辛蒂较着劲。
她的这种心理当然也是不难理解的。作为公司少数几个新近人员之一,只要有些抱负的,自然希望自己能够在同类当中出类拔萃受到赏识和重用。于是,在表面平和的办公室里,一场场竞争的硝烟便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弥漫开来。贝拉和辛蒂不在一个组,做的东西也不同,所以工作上其实并没什么可比性。可是,作为女人,就不一样了。
在一个男人占了绝大多数的环境里,女人自然就成了稀有动物般的被注意。虚荣心受到满足的女人们在这种时候就会显得趾高气昂。但是,她们还想要更多。仅仅是被注意是不够的,她要成为最引人注目最绚丽夺目的那一个。贝拉应该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和她同时进入公司的唯一女性—辛蒂,便成了她办公室之战的重要对手。
辛蒂算不上是个漂亮的女生,也不是很爱打扮自己。可是她有自己的风格,就算只是朴实的衣装,随便的搭在身上,浑身还是散发出一种知性的气质。对了,我有说过,她其实有些像薇儿,只是薇儿要漂亮许多。贝拉也不是个美女,可是她却似乎坚信自己比辛蒂要美些。她每天都化着精致的妆,并且在她的服饰上下了不少功夫。只可惜,似乎她的时尚风格还欠缺些什么。当她每天裹着五颜六色的浓烈色彩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我每天都会以为是“Ugly Betty”中的Betty跳进现实生活中来了。当然,贝拉完全没有Betty的丰满,因为贝拉是时时刻刻都很在意减肥这件事的。
贝拉在辛蒂的办公桌边留连着不肯离去,对着辛蒂一直侃侃而聊着。可想而知,她又在通过分享八卦来和辛蒂拉近距离了。辛蒂有些为难的皱着眉,贝拉依旧说的口沫横飞,完全没有察觉到辛蒂的细微表情。可想而知,辛蒂要么就是对于贝拉一个劲的挖掘八卦而感到很不舒服,要么就是她真的很想早点完成工作以便晚上能够按时的去参加强辩的歌友会。
不知是空调开的太足,还是坐在窗边被太阳晒了太久,我突然觉得很是闷热,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脸烧的滚烫。
于是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
走进洗手间里,便听见了某个隔间后面传来的小声的说话声。是张姐在讲电话。
虽然张姐已经很尽力地在控制她说话的音量,可是因为她天生的大嗓门,再加上洗手间里容易将声音放大和引起回响的特殊空间构造,我还是能很清楚的听见张姐的对话。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那么辛苦的养家带小孩,结果